馆朱？！我瞪大了眼睛，这也太惊悚了，我伸手抓住马车的帘子，高声道：“我不要去，我要回去！”

马车猛地颠了一下我摔了一跤又坐了回去，一抬眼却见玉讪正笑着，他面带得意，笑笑道：“哪有什么事都由着你。”

我还没开口，马车已经行驶了起来，玉讪叹口气道：“同你玩笑的，我只是带你去一趟艳镜楼。”他虚虚伸手扶了我一把。

我没好气看着玉讪，坐直了身子往窗边靠了靠，尽可能地离他远些，马车行驶的很快，一路上玉讪却没有说话。我几次偷偷打量他的神『色』，他目不斜视做的端正，我不由心生疑窦，莫非他真要带我去见馆朱？

我正想着，马车却猛地停下了，外面马一声嘶鸣，车身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人突然半路拦住了马车。

我与玉讪对视一眼，他也是一脸的『迷』『惑』，他先我一步起身撩起帘子，他看着帘子外笑了一声，声音冷冷道：“没曾想过莹鹤先生是这样的人，说过的话也可以不作数。”

我心猛地一跳，整个人都开心起来，莹鹤先生竟然来了！

外面的莹鹤先生不知道说了什么，玉讪跳下了马车，我跟在玉讪身后，也急急撩开帘子想跳下去，一掀起帘子却看到了莹鹤先生正立在车轩边，他的神『色』依然清淡，见我看他神『色』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我想跳下去，莹鹤先生却朝我伸出了手，我望着他的手有一瞬间的怔愣，我看了一眼莹鹤先生，他的神『色』不变，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握着莹鹤先生的手跳下马车后，我才发现马车行驶到了一个官道上，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天『色』十分好，完全不复刚才乌云压低的阴霾。

我立在莹鹤先生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玉讪，他如同一只落败公鸡，神『色』一片颓然。

莹鹤先生没有和他说话，只是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我才发现玉讪的马车后有一匹马，马身通红，似是一朵火云。

莹鹤先生利索上了马，我不等他示意也赶紧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背，玉讪又上了马车，只是他在马车外深深看了我一眼。

莹鹤先生起马走的并不快，我双手不安地抱着他，周遭的景物飞快的从眼前飘过，我却觉得很是踏实。

过了许久，渐渐能看见人烟，莹鹤先生放慢了速度，轻声侧头同我道：“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是什么事情。

莹鹤先生的脸上似是泛起难『色』，半晌他才道：“今日柳嫣……”

我笑笑道：“没事的！”说完我便迅速地低下了头。

莹鹤先生只开一个头，我便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他无非是要说今日是柳嫣假借他的手提玉讪改了面皮，所以我才被玉讪带或者说说挟持到这儿来的，若是莹鹤先生稍微来迟些，或许我人已经到了馆朱面前了。

莹鹤先生没有说话，我抱着他，听着自己平静下来的心跳一瞬有些替自己觉得心酸。柳嫣能认识莹鹤先生，想必是沾了她那个哥哥柳官的缘故，她学会的画皮技巧更改了玉讪的容貌，那技法大概是从莹鹤先生这里学到的，我到一品桃花斋第一天时，曾想拜莹鹤先生为师父，学习他的画皮技巧，当时我是为了帮段神玉报仇，而一件接一件的事情涌上来，我自保的过程中早已忘了这件事。

我想了想轻声道：“先生，你能教我画皮么？”我知道他会回答不会，术士多珍惜自己的技法，尤其加之各国后来大力诛杀不入流的术士，使得能人异士更是少见，真正留下来的能人异士，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看家本领交出去的。

出乎我意料，莹鹤先生却道：“好。”

我惊讶地看着他，一直进了城，路上的行人多，我与莹鹤先生下了马并排走着，太阳照的人眼晕，我看着身边的莹鹤先生仍旧觉得他说的话不可置信。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少，不时有人上前打招呼，莹鹤先生的神『色』淡淡的，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路跟着他朝着一品桃花斋走着。

又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姬如绯，他正同水屏在戏楼里坐着，半侧着的身子恰好现出来，高大的槐树枝叶浓密洒下点点斑驳，我跟莹鹤先生待在一起说不出的闷，姬如绯没有看见我，他正在跟水屏说话，倒是说的开心。

我停下脚步，也不看莹鹤先生的眼睛，行了礼道：“我去找下姬如绯，等会儿我跟他一块儿回去。”

“设乐。”我才转身，便听到莹鹤先生喊我。

我有些惊讶，仍旧转头看着莹鹤先生，他鲜少主动和我说话，我看着他轻声疑『惑』道：“先生怎么了？”

莹鹤先生看着我，最终摇摇头道：“没什么，早些回来。”

我心下虽然有些失落，仍旧点点头道：“好。”

说完我也没有再有勇气转头看莹鹤先生，闷着头便朝着戏楼走上去。戏楼里今日唱的是一出热闹的《醉打金枝》。我买了票进去，正好里面唱到笑脸僵硬的驸马手拿藤萝树枝跪在父亲的屋外，为自己打了金枝公主而请罪。

我径直上了楼，戏楼里的人也不少，多是一些来这里歇脚的商客，我一路找过去，远远便看见了姬如绯，他又在喝酒，我还没走到他跟前，便闻到了很重的酒味。

水屏一抬头看见我，她挑衅的笑笑，她没喝酒，脸上一片清明。看见我时她停住不说话了，姬如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看着我，他像是没有见过我一样，睁着略显『迷』蒙的眼睛看着我，半晌淡淡一笑，半撑着头端起手肘边的酒杯又喝了一口。

我本来是生气姬如绯就这样不管我还跟水屏来喝酒，临了气势汹汹上来问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实则是没有什么立场的，我同姬如绯只是萍水相逢，并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我此举实在是太将自己当做一回事了。察觉到了这一点时，我想退出去，却觉得姬如绯像是醉得厉害，水屏这人也不好说是敌是友，再怎么着我也不能单独把姬如绯留在这儿。

我轻脚走过去，在姬如绯的桌子边坐下去，小巧的八仙桌他两挨着坐，我坐的和他两都不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姬如绯没有说话，他垂眼喝着酒，水屏一脸戏谑地看着我，全然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我深吸一口气拦住姬如绯要再倒酒的手，硬着头皮道：“别喝了，回去吧。”

“你回来了？”姬如绯抬眼看着我，他的眼角微微泛着红，脸上醉意阑珊，嘴角一点轻佻的笑，眼里的皮囊简直摄人心魄，我慌张躲开眼睛。

“怎么不敢看我？”他往我身边凑了凑，浓烈的桂花酒气扑过来，我头脑一瞬间也昏昏沉沉的。

姬如绯笑一声，伸手去抓酒壶，漫不经心笑道：“你还记得你才来的时候是要做什么么？你喜欢莹鹤先生可觉得值得？今天你被玉讪带走，我帮你搬的救兵怎么样？”

水屏看着我没忍住笑起来，女人最是懂得女人，我在她的脸上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狼狈惹人笑的样子。我看柳嫣时觉得同情，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让人同情好笑。

我喉头发紧，姬如绯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看着一边看热闹的水屏，一时间一双手全然没了力气，姬如绯抓起被我拦着的酒壶倒了一大杯，酒水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