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可眼泪就是这么掉了下来。

她想问一问在场的人，宫凌霄伤成这样是不是死定了。可死这个字眼太不吉利，就连提一提都让人觉得忌讳。

所以，她抓了灵鸽的手问道：“他……明能醒吗？或者……后？”

她的手在抖，甚至可以浑身都在发抖，明显是被吓坏了。灵鸽回攥住她的手，又用力紧了紧。“没事的，殿下会没事的，三叔公一定可以救他的。”

那话是给苏扶瑶听的，也是给她自己听的。可是像这种话也只能安慰安慰苏扶瑶，其余几人都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他们比谁都清楚宫凌霄那一身的山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特别是右下腹那一剑，入肉两寸，几乎将整个人贯穿。

“都不睡觉了吗？挤在这里做什么？”一白须老者推门进来，径直走向床边。看起来已到了古稀之年，但中气十足精神矍铄，十分硬朗。

一见他来，众人齐齐垂首，可见其地位之高。

“三哥。”有一老者凑上前问他。“凌霄殿下这一劫，到底捱不捱得过？”

“尽人事，知命，我又不是王老子，我怎么知道捱不捱得过？”老头子话极不中听，但又句句在理。坐在床沿给宫凌霄诊脉，不经意注意到床前多了个苏扶瑶，见她一脸泪痕，不耐烦的冲她道：“要哭出去哭。人还没死呢，哭都被你哭死了。”

完苏扶瑶又转向兰清。“没事做了吗？还不赶紧派人去把瑾兮给我找回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想继续躲清闲不成？”

“……是。”兰清虽然应下，但却有些犹豫。宫凌霄身受重伤生死难料，确实需要一个人来主掌大局。可是公子恶疾缠身，再让他忧心这些事岂不是雪上加霜？

但三叔公是前任族长，在族中颇有威信，他的话兰清也不敢不听，所以便先出了屋子，至于要不要去找公子，等应棠回来商议后再做决定。

“这些儿，越发的恣意妄为了，哼。”南宫禹气冲冲的道，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形象的展示了什么叫吹胡子瞪眼，极具喜剧效果。只是在这个时候，谁都笑不出来。

南宫瑾兮把家族担子交给宫凌霄自行离开琉璃落境，三叔公南宫禹对此本就颇有微词。只是他觉得既然已经把族长之位交了出去，自己这把老骨头就不该再过多参与意见。毕竟他早晚会黄土埋身，守护整个家族的重任早晚也要落在他们这些后辈身上。

加上宫凌霄对阖族上下有搭救之恩，由他来掌管南宫一族，南宫禹也没有异议。只是如今宫凌霄出了事，群龙无首不行，也就只能再把南宫瑾兮叫回来。

而且他那身子骨……回来好生照料着，也能多争取些时间好想办法去弄水菩提。

“行了，都别守着了，黑白无常要来索命，再多人也拦不住。”南宫禹回到桌边打开药箱，将配好的药材又重新做了增减。“留下两个人帮忙，其他人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实在没事干就睡觉去。”

“我……我留下来帮忙。”苏扶瑶闻言当即举手示意，见南宫禹盯着自己，又胡乱用袖子把脸上的泪痕抹去。

她明白，哭只能作为宣泄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想看着宫凌霄死，就得实实在在的做点什么。

“我也留下来。”灵鸽完又转向雀颜。“回去换了药休息会儿吧，这里交给我们了。”

换药？苏扶瑶望向雀颜，这才发现他两只手都缠着纱布。

问了灵鸽才知道，原来雀颜的剑鞘主要由铜铁混合所造，与钢索高速摩擦后产生高热，将两只手都给灼伤了。

和雀颜一比，苏扶瑶顿时觉得自己能穿过密道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无法想象，那得需要多么强大的信念做支撑，才能让雀颜握着滚烫的剑鞘死死不放。

所谓忠肝义胆，苏扶瑶以前不懂，现在也不太懂，但她已经在雀颜身上看到了这四个字生得是个什么模样。

很快，屋里的人都散去了，只留下负责清理伤口的苏扶瑶和那位老婶子。灵鸽去煎药，南宫禹则在门外抽旱烟。烟丝燃烧的苦涩气味随风从门缝里飘进来，很冲，呛得苏扶瑶直咳嗽。

没咳两声，就听见外面传来烟袋锅子敲在木头上的声音。再没有烟味飘进来。

苏扶瑶忍不住想，难道是那个古怪的老头儿听见她咳嗽，所以不抽烟了？

“三叔公外冷内热，其实对晚辈最是关爱，没什么好奇怪的。”一直沉默的老婶子突然开口，苏扶瑶微微一怔，笑着点零头。

“谢谢阿姨……”苏扶瑶的鼻子又开始发酸。这个时候但凡有人稍微关心她一下，她都忍不住想哭。

坚强是装给外人看的，心里的柔弱往往只能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显露出来。

“叫我秋姨吧，他们都是这么叫的。”秋姨一边用剪刀剪开宫凌霄的衣服，一边问她。“姑娘要回避吗？”

苏扶瑶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回答。“不。”

佛曰：心无邪念，万物皆净。她这个新世纪穿越来的美术生，赤条条的健美先生可没少画，更别是看。让她犹豫的，并非是所谓的男女之别非礼勿视，而是需要调动全部的勇气，才敢去面对宫凌霄那一身的伤。

剥去衣物，宫凌霄浑身沾着血渍，几乎都找不出一处干净皮肤。秋姨往他的伤口上倒了大量的止血药，却仍旧盖不住皮开肉绽所带来的触目惊心。

一次次的换水，再把一盆盆清水洗成血水，宫凌霄的身子慢慢干净起来，脸色却也愈发的苍白起来。

哪怕不是医护人员，苏扶瑶也知道宫凌霄现在需要输血，需要输大量的血。

现代医学发达，血量储备愈发充足全面，只要血型不是太罕见，输血基本上不算什么大问题。可是在这个世界，这个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却随时可能要了宫凌霄的命。

这一刻，苏扶瑶想把宫凌霄带回现代的念头空前强烈。可是血珠不见了，别宫凌霄，就是她自己都回不去……不定，她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正暗自神伤，屋外突然传来惊呼之声。

“应棠……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