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凡凝视着眼前的小山堆，淡淡的说道：“生死由命。你是帝国冠军侯，是杨居正的长子，那么上天在冥冥之中似乎赋予了你应该完成的使命，若是如此，那你就死不了。可若上天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再继续让你存在，那么你的死，也就理所当然。”

“一切听从天意，你送我的坟冢，我还给你。”

言毕，杨凡闭上眼睛，用这种方式为杨文默哀。

北方突然刮过来大风，吹拂着戈壁上原本就不多的枯藤老树。风很大，小山堆上一些细小的石头也吹落了许多，出现了里面的新石。

新石很厚重。

小山堆堆积在这里，随着自然的变化而变化，也许会是孤独等候，也许会有人匆匆路过。但有谁会知道，朝廷进入荒漠最庞大的一支军队的主帅，堂堂帝国冠军侯，此刻就在这小山堆中。

不知生死，无喜无悲。

不知生死，自然无喜无悲。

就好比正在逃亡的杨树和赵无忌，他们不知道此时杨凡的生死，所以无喜无悲。

两人没有情绪没有言语的逃亡，赵无忌有几次因为后悔想要返回去营救杨凡，都被杨树动怒的拦了下来。

赵无忌关心弟弟，杨树当然也关系弟弟，但他更清楚杨凡的脾气。他们一回去，杨凡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所以哪怕他被赵无忌用剑威胁，他还是坚定不移的拖着赵无忌继续逃亡下去。

逃亡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便是和赵棣汇合。

五千人马如今只剩下了五百，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惨败而归。但他们必须要归，他们知道，他们若是不回去请罪，那才是赵棣最大的损失，因此那才是最大的罪。

他们不愿当罪人，至少不愿当燕王府的罪人。

跟随燕王，投身燕王府，并不是他们一时头脑发热，也不是局势所迫，而是真心实意心甘情愿。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天下大义，只懂得要出人头地，建立功业。他们甘心进燕王府，进燕王府后甘心继续为燕王府卖命，是因为他们知道了燕王府的好，知道了赵棣的好，更知道了燕王府和赵棣的强大。

朝廷尽管是强大到极致的两个字，但他们相信，燕王府也终会有变成朝廷，从三个字演变成两个字的一天。

只要他们坚持。

为了这个，赵无忌才听从杨树的劝阻，没有回头。

于是他们进入第二阶段，和赵棣汇合。

他们从荒原来到戈壁。

汇合自然没有逃亡那么紧张，剩下的五百残部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英，但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又在恐惧之下拼命逃亡这么久，早就有许多人扛不住了。

于是杨树下令休息。

这是汇合阶段中唯一的一次休息机会。茫茫荒漠，凶险太多，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支孤军，而且还是朝廷方面追杀的孤军，若是不及时汇合，他们就将被荒漠中的凶险所吞噬。

那杨凡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

他们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却担心让杨凡白忙活一场。

这是很浮夸的话，但却是实话，因为这是他们的心声。

杨树和赵无忌对视而坐，从空间魂器里拿出所剩不多的水，喝了一口。他们的境界早已越过了水魂境，就算没有水，也能从水魂力中得到一些，但那些水毕竟没有真实的水直接。

“刚才又痛快的打了一场，你现在感觉怎样？”杨树喝完几口水后，突然朝赵无忌问道。他没有问和战争有关的事情，也没有逃亡后的感叹虚惊，而是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赵无忌却是能听懂，认真的说道：“感觉不是很强烈。”

他朝杨树问去，反问道：“你呢？”

杨树道：“正好和你相反，感觉非常强烈。”

赵无忌道：“恭喜。”

杨树苦笑道：“没什么好喜的。天祸之象降世，唤醒神龙王气息，你我的神龙王传承力量被抽离，后又因此莫名的得到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让我们的雪山气海魂力种子变得强大了一些，让我们的修为更进一步，仿佛有一种马上就能够成就魂丹的冲动。但也是仅此而已了。魂丹境是魂客的登堂入室，一旦成就魂丹，就获得了成为强者的资格。这个世间的强者少得可怜，获得强者资格的魂客也是万里无一。要登堂入室哪有那么容易？我的感觉不是经历了这一场大战才变得，也不是最近才开始，而是从那一天过后就一直这样。但也只是有这种感觉，却仍然无法打开那一扇门，迈入魂丹境。”

赵无忌的神情变得极为认真，正色道：“一直以来，我以练剑为大道，境界修为皆在剑术的上发生变化，因剑而止，因剑而动。剑术进步了，境界自然会随着进步。我练剑，重在于自身的追求，哪怕只是秋风落叶闲庭湖畔舞上那么一场，只要自己觉得痛快了，剑术自然会在无形中提升。所以我以为，练剑是这个道理，那么修行也是这个道理。二弟，切记心浮气躁，切记急功近利。这两者，我只要沾其一，剑术便再无提升。你是魂术天才，但天才这个称呼往往意味着还没成才，你要付出的努力还有很多。”

杨树轻轻的“嗯”了一声，虚心的点了点头。

这一刻，赵无忌才像是一个大哥，在虚心的教导自己的弟弟。

燕王府中，因为杨树和赵无忌的这层关系，有很多高级将领都把杨树和赵无忌拿来比喻戏说，说这对年轻的兄弟俩就好比一个车夫的左右手。杨树是左手，一个劲的挥舞着马鞭抽，期盼着马车能跑的快点，有多快就跑多快。赵无忌是右手，时时刻刻拉着马缰，保持着最合适的速度，在关键时刻会拉住马缰，不让马车冲到河里或掉落山崖。

“总之努力。”赵无忌道：“小凡已经成了，相信你也快了。”

杨树再次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没错，若是连魂丹境都成不了，岂不是妄称天才！”

赵无忌伸出手，在杨树的肩上拍了拍，道：“和王爷汇合要紧，王府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休息一会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