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愈发昏暗。

起初还能大致看出破屋的形状，到后来渐渐化作一片漆黑。

阵法里仿佛藏着一个怪兽，吞噬了所有光线，将一切都掩藏在黑暗里。

李小缺起初还有耐心等着阵法生效，将自己传送回九州位面。

但他等了不知多久，四下里却仍是黑暗，全然看不到半点变化。

开口呼唤，声音刚一出口就消失，久而久之，就连李小缺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刚才是否说过话。

放眼四望，唯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无穷无尽的寂寥。

他终于失去了耐性，开始试探着往周围走。

左右、前后、上下，每一个方位都被李小缺试探过，但无论走向哪边，迎接他的都只有黑暗。

“怎么回事？”李小缺皱眉。

这空间非常诡异，仿佛不具有上下、前后、左右的概念。

他往上飞，重力就随之变化，于是‘往上飞’变成了‘往前飞’。

他往左右挪动，但却总觉得自己似乎仍在远处。

于是以神识烙下印记，走向其它位置，却发现不管怎么挪动，神念烙下的印记却都稳稳地停在自己脚下。

这恐怖的发现令李小缺愈发震骇，他慌忙用猿魔遁空腾挪位置，但气海小世界里的猿魔虚影却像是变成了傻子，无论他如何催促，都无法从中汲取到丝毫的空间法则。

正震惊时，前方悄然浮现红光，红光里走出一个人影。

那大概是一尊帝王，有着威武的面孔、强壮的身材，身上穿着绣九龙争天的黑色帝袍。

但李小缺看在眼里，却觉得这应该是个很随性的人，因为这人虽然穿了帝袍，却又把象征皇权的帝冠用单手夹在肋间。

隔着老远，那一尊帝王与李小缺遥遥对视。

这一刻，李小缺忽然知道了帝王的身份。

六道共主帝释天，诸天万界的掌控者，除此以外，也是自己的一个分身。

彼此的对视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在这一刻坍缩，一切法则都在此刻消失。

微微一笑，帝释天的声音温和，全然不像是个主宰亿万生灵性命的残酷帝王，反而像是个文弱书生：“时隔多日，本体决议如何？”

李小缺不明就里，脑海里却忽然想起，自己在仙山穿越万古，与上古诸子再会时，帝释天也曾降临过一次。

原来那一次，就是为了给自己下通牒，让自己拿个主意出来么？

李小缺正迟疑，琢磨着该怎么度过此劫时，就见帝释天又是一笑，点头道：“本体心意，我已明了......”

随着话音，笑容骤然收敛。

森然杀机勃发，双眸透出血光，与此同时红光化作血雾，其间隐隐传来厉鬼嘶嚎。

帝释天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说着便伸手，虽然隔了老远，李小缺却觉得像是有一种极诡异的力量握住了自己，要将自己彻底碾碎、毁灭。

这一刻，李小缺眼前闪烁过诸般幻象，他一生所有经历，仿佛都出现在眼前。

心中颇多感慨，但再三酝酿后，却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想法。

大好人间，花花世界，他不想死。

不想死！

求生欲爆发，体内魔元翻滚如潮，竭力与帝释天的力量抗衡。

但这抵抗是如此弱小，与帝释天的恐怖实力相比，李小缺的抵抗甚至比蚍蜉撼树还要可笑。

那是一个生存在天地中的生灵，试图与整个天地博弈，要挣脱天地的控制、拒绝死亡的命运。

六道之主，即为六道。

诸天万界之王，即是诸天万界。

一切抵抗皆徒然，李小缺肉身濒临破碎，神魂更是被压缩到了极致，马上就要彻底毁灭。

正这时，耳畔听得一声轻叹。

本以接近昏迷的意识骤然清醒，转眼看身侧，见一道华光化作人影，背后黑翼燃起火光，头上牛角锋利，散发着幽幽的紫色光泽。

嘴角含笑，那嚣张的笑容张扬到了极度欠揍的程度，但落到李小缺眼里，却令他格外觉得安心。

这人影，正是李青山。

“帝释天，你究竟是第九劫修士，还是十劫强者？”

李青山根本不看李小缺，而是紧紧地盯着帝释天双眼。

帝释天沉默不语，忽而抬手，遥遥罩定李青山。

李小缺身边的‘李青山’因此破灭，其脆弱程度，简直就像是顽童吹出来的肥皂泡一样。

看到这一幕，帝释天和李小缺都勃然变色。

就在李小缺以为自己今天要惨遭帝释天毒手时，无尽黑暗里忽得闪过了一道寒光。

寒光过后，帝释天的身影支离破碎。

但他并未立刻消失，而是扭头看向黑暗中某处，低声道：“你是谁？”

久久没有回应。

但李小缺却清晰地感觉到，压迫着自己肉身的束缚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帝释天的身体布满了裂纹，又再度冲着李小缺伸手。

但迎接他的，却是李小缺脸上的狰狞笑容，以及兵劫神剑的冷然寒芒。

剑光过，幻象破碎。

黑暗因此消散，周遭逐渐变得清晰。

当感受到魔气涌入自己体内的一刻，李小缺心中感慨万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李小缺道：“呸！”

“呸呸呸呸呸！！！！”

“九州位面的空气居然这么污浊么？！！！”

鼻腔里总觉得像是有很多异物，嗓子眼发痒，眼睛里火辣辣的。

长时间沉浸在仙气中，刚刚回归九州位面的李小缺产生了极大的不适应感。

缓了半天，他总算稍微适应了环境。

打量四周，但见寒风呼啸，大雪漫天。

此处应是霜州，万里雪岭之内。

“看来通往天界的通道，只存在于万里雪岭一带，而从天界降临的修士，多半也都会出现在这里。”

暗自点头，李小缺正要驾遁光腾空，就见半空中有个人影摔落下来。

人影落地，直接将平整的雪地砸出来一个人形大坑。

李小缺凑近一看，坑底躺着个修士，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这少年身上仙气浓郁，多半是天界修士，不过天界的传送门不是早就该关闭了么？他是怎么过来的？”

李小缺暗暗皱眉，随后抬手放出一股魔云，将少年从大坑里捞了出来。

少年从半空摔下，本已陷入昏迷，但恍惚间觉得有一股精纯能量涌入体内。

他渐渐苏醒，睁眼时不等开口，就见一对眸子近在眼前，其中跳跃着妖异红芒。

虎魔变，虎魇魔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