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都忽然沉默了，气氛有些紧张，明月也不想气到母亲，说到底，自己是因为瞧不惯父亲对母亲不讲道理，还用言语侮辱她，才会口不择言的。像母亲这样一位贤良淑德，又极是机敏聪慧的女人，父亲根本就配不上她，却还不知道珍惜，竟然一味地欺负她，自己实在气不过，可是，现在却因为想帮母亲而又在语言上与母亲发生争执，她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再怎么极端，也知道收敛一点自己的脾气。

所有的争论，初衷都是为了好好沟通问题，而不是变成赌气的争吵，为了所谓的对错，把有效的沟通变成无谓的争论，又有什么意义呢？何况对象还是自己最尊敬的母亲大人。

“阿妈，你也不要气了，我们俩不必要为了这个再搞得不开心。阿爸是什么脾气性格，我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理，他其实心里是明白自己不如你，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可是，自尊又自卑的男人本性使然，他一面恨自己的无能，一面又嫉妒你比他强，为了他男人的尊严，就会故意找你的事，再加上他性格本身就有问题——拎不清，所以，他的自私的一面，宁愿在言语上欺压你伤害你，就为了让他自己心理平衡一些，其实，他就是自卑，但是，我就是讨厌他这样，我也知道我说话欠考虑，可我就是生气，我就不管！”

母亲静静地听着女儿的分析，脸上先前不悦的已经缓和了下来，轻声说道:“那你既然晓得他就是那么个人，还让我跟他吵什么呢，吵了几十年也没用，他就是那个脑子，改不过来的，我啊，就是这个命。”

“唉——”明月又开始叹气，有些话，她已经不想再说了，说了多少次，不是命不命的问题，而是每个人自己的脾气秉性决定了自己的人生，母亲就是听不进去，仍然还在认定是自己的命不好。

“阿妈，我给你打个比方啊，比如说，你走在一条笔直的路上，一直走，一直走，可是，路上遇到了一个岔路口，到底是直走还是往旁边走？这个时候就是看你自己的性格了，你要是认定了直行的方向，你还是会在那条路上走下去，如果你觉得往旁边走才是正确的，你自然就偏离了原有的方向，所以，所有的问题都是一个人的性格决定的，这就是你说的命。其实，一切都是握在你自己的选择中，我这样说，你明白么？”

“是的啊，那不还是自己的命么，命里早就安排好了。”梅香平静又执着。

“算了，不说这个了，说不通。一个人的思想根深蒂固了，唉，我也是白费口舌，但是，妈，你别想让我学你，我是永远不会忍的，更别给我洗脑什么孩子孩子的，人生短短几十年，明天怎么样都不一定，我绝不会为别人而活！”明月的倔脾气又犯了。

“睡觉吧，也不早了。”梅香说。

母女俩每次讨论这个问题，都是不欢而散，梅香也不想为了这个问题再搞得不开心，谁也说服不了谁，还不如踏踏实实睡觉。

“好吧，睡觉吧，你不生气就好了，就当他是个孬子，他说的话也不必要当数就好了。”她试图开解母亲。

梅香一笑，“我跟他生气啊？要有志气，早就被他气死几十回喽，睡觉吧。”

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隔天傍晚，清风就打了电话来，梅香正在忙着给人家做晚饭，让他到晚上再打。

梅香回来正在吃晚饭时，清风又打了来，在电话里诚恳地向母亲道歉，怪自己以前太不懂事，害得母亲一把年纪，还要外出打工受累。

梅香不想给儿子太多的心理负担，安慰道:“只要你想明白过来，我就是再累一些也是值当的，做人家父母不就是这样的么，你也是自己当爸爸的人，将来也是一样的，你现在挣钱不也是为了儿子么，一代舍不得一代，就是这么回事。”

“妈，反正，其他的话也不说了，你就看着吧，我混不出个人样来，也没有脸回家，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不让你再操心了。”清风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傻小子，难过什么东西啊，妈妈在这里，也不比家里做田累，我不是说了嘛，只要你好好的，就中了嘛。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啊？云儿也上班了是吧？”

“是啊，上班了。我的工作换了一家，我想多了解一下这边的市场，多换两家，看看这边普遍的模式，再将我从前在深圳的工作经验糅合进去，对开发市场也有益，说不定将来也可以自己做呢。”

说到自己做这个问题，梅香真是听怕了，她太了解儿子爱折腾，不甘心平淡生活的性子，就怕儿子又动起来心思，忙劝道:“你现在不是二十几岁啦，只要踏踏实实有一口稳定的饭吃就行，可不要再那么心大了啊。”

“妈，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你放心吧，我要发展，也是慢慢一步一步踏实地来，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心急了，毕竟，像你说的，我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不但你们老了，孩子也长大了，我实在输不起啊！”

梅香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是啊，我们也老了，搞不动喽，确实输不起，只要有一口安稳饭吃就好，大富大贵不也是一天三顿饭么，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嗯，妈，我知道了，你不要担心我了，你在外面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明年，明年还是不要再出去了吧，阿爸那脾气，你也不是不了解，辛苦了一年，到最后怕是还得受他的气，何必呢！我的账，我们自己慢慢还吧。”

梅香明显感受到儿子无可奈何的心情，说道:“行啦，你就别管我了，你阿爸那个人，一生就是那样，他要是心里不高兴，我就是不出来，他也照样找架吵，随他去吧。”

清风轻吁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吧，始终是儿子对不起你，妈，那你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