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漫长，终有尽时。

“现在什么时辰？”朱由检问徐胜。

徐胜看了一下手机，说到：“凌晨4点！”

朱由检想了一想，说到：“寅时！嘿，该上朝了！”

徐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玩笑，却被朱由检拉了一把，说到：“走！咱们必须在天亮之前，夺回何家梁！”

“啊，为何？”

“夜幕之中，清军容易被我们游击所趁。但是一旦到了白天，咱们的游击战术就完全起不到作用了。只有仗着机枪和步枪坚守阵地！”

徐胜顿时便明白了过来。

当下便随着众人往何家梁的方向折返。一路上又碰见几股队伍，居然都是不约而同的想法。

不得不说，战火收割英雄，也最能淬炼英雄。

就这一行两千多流民中，他们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或者马夫，或者打更人，甚或有些还是乞丐。

在这之前，他们别说打仗，有些人就连长矛都没有摸过。更别说步枪或者机枪了。

然而从北直隶这一路走下来，有些人却自然而然脱颖而出。

只可惜洪承畴远在十里之外的壕沟望台上，看不见这星火燎原的地面上这些人的影子。不然，他就会发现，一股股人群，几乎不约而同地从灰烬中站了起来，如涓涓细流一般向山顶倒卷而去。

“陆养浩，你小子还活着？”

“擦，这不是治安营许七安吗？没死呢？”

“滚NM的，你狗杂种死七百遍老子也不会死！”

“哎哟，章副统领也在？”

“怎么说话呢？等孙统领一死，老子就是统领了！”

……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朱由检轻笑了一声，抹了一把被烟熏火燎得黑漆漆的脸，快步迎了上去。

“这不是……”

章含之还想开玩笑，可是随即反应过来，轻声叫了声陛下。

朱由检走到他面前，替他正了正脑袋上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帽子。

手指往山梁上一挥，说到：“天亮之前，拿下它！”

章含之伸出黑乎乎地手，揉了揉黑乎乎的眼睛。随后便一言不发地端着枪往山顶上走去。

大摇大摆，浑不似要去攻占什么阵地，只如得胜归家一般。

不多时，山那边响起枪声，章含之才猛冲了起来。

“MD，又被孙铿那厮抢先了！”

……

徐胜和朱由检一行人，闲庭信步，重新走上何家梁山顶。

山顶上一片狼藉，建虏的尸体倒了一地。

最后一个建虏拄着大旗，浑身铁甲，双足叉开，昂然站立着。

大旗没有倒，他也没有倒。

朱由检走上去将那面旗帜从他手中夺了过来，那人才直直地朝身后倒了下去。其身上千疮百孔，血已流干，只凭着一口气，不甘倒下。

朱由检拆下那面旗帜，将它裹起来交给候恂，说到：“留着！”

却是恍若没有看见脚下那具勇士尸骸一般，一脚踩在那人面孔上，对着大伙说：“你们……”

酝酿了半响，竟不知说什么好。

最后只捏着拳头，大吼了一声：“……大明万岁！”

“大明万岁！”

众人都跟着大吼了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山顶上，到后来，星火点点的大地上，许许多多人都跟着大吼了起来。

漫山遍野，无处不是。

……

洪承畴站在一个俘虏的面前，瞧着那人突然奇怪地抬起了头，嘴巴里喑哑地说着什么。

洪承畴好奇地凑近了耳朵，却听见那人的口中，分明说的便是“大明……万岁”四个字。

再看他时，却是从口中涌出红红的碎块，分明已经是咬舌自尽了。

洪承畴怔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撕开那人的衣襟。

只见其肤质细腻，雪白如瓷。

⊙_⊙

“哈哈！”勒克德浑恰在此时走了进来，笑着说到：“没想到啊没想到，洪公还有此等癖好？”

洪承畴面色一变，不过随即恢复如常，回头说到：“贝勒爷误会了。我只是奇怪此人如此凶悍，潜入我帐中连斩我三名亲卫，不料竟是一名女子！”

“哦？”勒克德浑虚了一下眼睑，瞧了一眼，说到：“此等姿色，也就一般般嘛！等到了江南，我赏你十个！”

“谢贝勒爷！”

“接下来你又准备怎么打？”勒克德浑问到。“那皇帝看来也不是傻子，退回到何家梁上了！”

“我有上中下三策……”洪承畴说到。

“你只需说上策！”

“是！”洪承畴说到：“征发民夫，掘壕沟、筑堡垒，围而逼之！”

勒克德浑想了一想，说到：“如此甚好！我大清将士的性命金贵，却也是不能再虚掷了！”

“是！”

有一些消息，在满洲贵人中密传，却不是洪承畴可以知道的。

济南城下一番大战，真满洲八旗折损超过了五千人！

这对于倾国只有十来万战士的大清来说，可谓伤亡惨重。

以多尔衮手段之狠辣，在豪格倒下之后，也只是阴使手段，处置了区区数人而已。

“洪公觉得，当立个多久的军令状比较合适？”勒克德浑大咧咧地问到。

洪承畴脸色一变，讶然不解地看着这位大清贝勒。

“抱歉，我的汉话说得不是太好，可能没有给洪公说清楚。”勒克德浑重新说到：“青州地界贫瘠，我麾下大军不可能在此地空耗太久。所以，需要给洪公你设个时限。我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洪承畴低头说到。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差没有明说，赶紧给我腾点时间让我去抢一把，不然我要你命！

多尔衮心怀天下，想要入主中原，可是并不代表所有满清贵族都这样想。

在很大一部分满清贵族的心中，这一次率军南下，不过是大清第六次入关而已，赶紧捞一把回盛京才是正经。

而且这一次，除了拿下一个有名无实的京师之外，收获还没有前几次丰厚，满清贵族中早有人心存不满了。

缺粮少饷，之前是大明的问题，现在却成了大清的问题。

大明多少还要点脸面，不至于明抢。大清就没有这个担忧了，直接抢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既如此，那就五天，如何？”洪承畴说到。

“三天吧！”勒克德浑说到：“三天！率五万精锐对两千大明残余，若是三天都还拿不下来，洪公也就太令我失望了！”

“行，那就三天吧！”洪承畴无奈地说到：“要是三天拿不下来，我自去向豫亲王请罪！”

“哈哈！”勒克德浑大笑了起来，说到：“不至于不至于，你来向我请罪即可！”

洪承畴无言以对。

之前在大明时，皇帝日日催逼。今到了大清，依然有人日日催逼。

何其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