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鹰隼一样的眼神转向房玄龄，玄龄突然感到如芒在背，非常紧张。坏菜，难道，夫人的好酒好菜今天晚上是吃不上了？

“玄龄，有话尽管说，你我之间就不要再藏着掖着的了。”

世民起身，为表诚意，他走到了房玄龄的身前，略带探寻的这样说着，李世民都已经这样问了，老房再装傻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万一李世民发怒，老卢的好菜就更是吃不上了。

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子尚在禁足之中，微臣等人也不能去探望，只听得一些传闻，太子已经在反省了。”

“也把身边的那些宾友全都清退了。”

他故意把传闻两字咬的重些，早就拥有默契的李世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的用意。

呵呵，传闻。

对了，传闻不能作准，所以，我今天就是在这里说什么都不见得是真的，也不见得是假的。

反正不是我亲眼所见，相不相信你自己看着办。

世民板着脸，对房玄龄的不满更加重了几分，老狐狸，还在这里迂迂回回。

今天非得把你的实话都问出来不可。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李承乾明明就在幽禁之中，照理来说，是谁都不能见的，魏征还好说，还可以打着师傅的旗号，进出东宫，可别的人还是要尽力避免和太子相见。

既是如此，他们这些事发之后，根本就没有见过太子的人，怎会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

这不是逼着人们说谎话吗！

或者，又是一种试探。

看看他们这些权臣在这段时间，有没有接触承乾，不过，李世民想的也太直接了些。

房玄龄是什么人，那是个拥有七窍玲珑心的男子，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大事上，他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

“老臣想，太子这一次是真的改过了，陛下还是不要动怒，太子……总的来说还是有能力的。”

世民讪笑：“能力？”

“朕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他也不小了，做事还这样不知检点，玄龄，你说，朕还能指望他吗？”

“这宝座怎能交给他！”

“朕若是个寻常父亲，自然可以轻松原谅他，可朕现在是大唐的皇帝，身上背负着整个天下。”

“黎民黔首的安危，都系于朕一人之手，朕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般堕落。”

房玄龄背着手，立刻捕捉到重要信息。

太子的位置，恐怕要不稳了。

或许，李世民的心中，已经有了新的储君人选。

这可怎么办？

易储，从来都是国之大忌，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实行，可李承乾的行为，也确实超出了李世民能够承受的范围。

李世民是个胸怀宏图大略的帝王，他不止是自己想当一个好皇帝，同时也希望自己的接班人能够像他一样出色，把帝国建设的更好，守住他开创的基业。

在这样高标准的帝王眼里，李承乾的行为当然是不能容忍的，这时，房玄龄只能暗自腹诽，都怪李承乾命不好，若是换做其他朝代的太子，他这点事根本用不着被幽禁，也根本不必担心储君之位不保。

说不定，皇帝陛下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还觉得有意思，会一起玩耍哩。

“陛下的担忧，老臣全都明白，然而，太子仍是弱冠之年，一切还都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能够严加管教，一点一点的引导，总会越来越好的。”

一想起李承乾，李世民就觉得，脑子涨的难受。

玄龄跟着他，眼看他返回了御座，便静立在那里。

继续说：“这只是老臣的一己之见，如何处置太子，还要看陛下的定夺。”

“你刚才说，他还小，”世民一手撑头，沉吟道：“玄龄，我们一同征战沙场，当年，朕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可比承乾现在还小。”

老房忽然被噎住，这话让人怎么接下去。

就李承乾这样的，别说是战场杀敌了，他能把一座城池守住了就算不错了。

“陛下天纵英才，百年难遇，太子自然是比不得陛下当年。”

啊，说实话就是这样轻松，房玄龄长呼了口气，开始全心全意的吹捧李世民。

“然而，老臣也听说过一句话，这人啊，成才也分先后，陛下自小就有英名，及至总角之年，更是难掩锋芒，正是这光芒照耀了大唐国境四内，才有今日之陛下。”

“然而，陛下是陛下，殿下是殿下。”

“依老臣看来，太子殿下的资质并不差，只是被别有居心的坏人蛊惑，走了一段弯路而已。”

“成才是迟早的事。”

“汉高祖刘邦，而立之年还是浪荡逍遥儿，要是按照他当年赊酒钱的样子，谁能料想到他后来能成就一番功业，创建一个朝代呢？”

“这就是成才晚，开窍晚的例证。”

“刘邦起自草莽，全是靠着自己的闯荡才有那样的功业，而现在的太子呢，身边有数不尽的良师引导，必定能够走上正路。”

“更何况，太子的一些委屈，老臣也有些了解。”

世民抬眸：“他还有委屈？”

“这是从何说起。”

瞧他那个怂样子，还搞龙阳之好，这些脏污烂臭的事情都做了一个遍，还说什么委屈，骗鬼呢！

房玄龄现在基本上是启动了脑子里所有的细胞，全部的人生经验，在和李世民周旋。

这一遭若是走好了，说不定大局就能稳住了，虽说，好景也不会长，但能撑一时是一时吧。

那次马车相会，几个老臣就有了共识，就算李承乾是个歪瓜，他们也绝对不能让李泰那个毒蛇得逞。

现在，终于抓到了机会引导李世民，自然是有力出力，不会袖手旁观。

“陛下是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老臣都知道，对太子，陛下还是最疼爱，最看重的。”

“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朕怎么会不看重他。”李世民抚摸着御座的靠背，语气沉痛。

若是李承乾还有救，他怎会不想救他？

怎会不想把大位交给他？

以往他也听过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可那些终究都是一般纨绔子弟的行为。

可现在呢？

有了那日的发现，李世民认为，他再也不能再欺骗自己，该是下定决心的时候了。

可这个决心着实不好下，即便是李世民这样果决的人物，在这个问题上，也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