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这是没考好？

霍时琛确实没考好。

最后一门，语文。

霍时琛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去了美国，在美国待到十四岁才回来，虽然母亲和照顾他的保姆一直都和他讲中文，但是他的中文还是比不上一直生活在国内的学生。

好在霍时琛从小就喜欢看书，阅读量够大，国内外的名着、专业书籍看得不少，倒也没有差得太多，而且他的逻辑能力和记忆力强过普通人十几倍。

让霍时琛心情很差的是今天的作文。

作文是一道看图题。

如果是普通反应社会现象的看图也就罢了，偏偏是一道人性解读。

一个老人摔倒在马路中间，马路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上去扶。

对于自闭症的人而言，他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来。

霍时琛只能看出客观存在的，物质的东西，这些隐藏在背后的情感还有人生，完全不在霍时琛的理解范围里。

他考完后就听见周围很多人在讨论作文的立意，马上就知道自己理解错了。

现在苏慕蝉向他问起今天的考试，霍时琛便问她最后作文写了什么。

苏慕蝉想了想，道，“良知吧。”

霍时琛就愈加沉默了，苏慕蝉和其他同学说的一样，和他写的却完全不一样。

霍时琛没考过试，但是却知道，作文跑题，会扣掉很多分。

这让他有些无能为力，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了，他也不能理解。

小时候，隔壁的小姑娘从秋千上摔了下来，嚎啕大哭，他就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赶过来的大人们一边哄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一边指责他，说他没有一点同情心。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同情心这个东西，可是他不能理解，也没有这种情绪，那个小姑娘一直在哭，可是他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母亲和他解释，一个人有了良知，自然而然的就会生出同情心。

可是他还是不能理解，良知又是什么？它和同情心有什么关系？

可惜……母亲还没有让他理解良知是什么就离开了。

本来心情就很低落的霍时琛，在苏慕蝉说出良知这两个字后，他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不再开口。

苏慕蝉一脸懵逼的看着霍时琛突然又变回了从前冷冰冰的模样，只能求助的看了王伯一眼，王伯半晌后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

没办法，霍时琛现在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忍着不随意发火，不自暴自弃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直到上班帮霍时琛点菜，苏慕蝉都没搞清楚霍时琛又怎么了，但是她大抵猜得出可能和车上的谈话有关。

王伯也看出了这两个孩子之间的别扭，吃完饭后找了个借口回车上等霍时琛。

霍时琛今天坐的大厅角落的一张桌子，苏慕蝉四处扫瞄了一下，现在客人还少，领班也不在，于是她蹲下来悄悄和霍时琛说话。

“是不是觉得今天考的不太好？不会的，你那么聪明。”

霍时琛低着头，垂下眼睫。

肯定不会很好了，作文60分，现在30分都已经没了。

苏慕蝉看他不为所动，只能继续道，“不要不开心啦，就算考不好也没有关系的，第一次考试，我们就当这次是走一下流程………”

考不好就不能和你当同桌了，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苏慕蝉实在没辙了，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少年苍白的脸。

从下往上看，这个角度看人，一般都不会太好看的，但是霍时琛却还是好看的。

霍时琛的五官像刀削的一般，比例刚刚好。

恰如其份的精致，虽然用精致来形容男孩子不太好，但是霍时琛的五官就是很精致。

因为他平时太过阴郁，一头长发也不会好好理一理，长到完全遮住了眼睛。

大家只会觉得他病态、觉得他阴森，根本没有人仔细看过他的长相。

橘色的柔光灯打在霍时琛苍白如玉的脸上，让他的五官也跟着柔和了许多。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一小片阴影，那双本来就颜色略浅的眸子，在灯光下看起来像琥珀一般晶莹，漂亮得不像话。

苏慕蝉轻声感叹道，“霍时琛，你眼睛真好看。”

漂亮的眼睛里，眸光微微一颤。

“就是被头发遮住了，只有这个角度能看得清楚。”

苏慕蝉重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下去，那双眼睛又被遮住了，这么好看的眼睛。

“你的头发遮住了我喜欢的眼睛。”

霍时琛抬起头，仰着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又黑又亮，他第一次就注意到了。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当苏慕蝉走后，霍时琛才发现，语文跑题带给他的烦躁感已经减轻了很多。

他定定的看着苏慕蝉的背影，直到王伯回来接他。

王伯正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霍时琛的表情，突然听霍时琛说，“明天。”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要去剪头发。”

霍时琛下了很大的决定。

因为剪头发对他而言，真的很痛苦，被陌生人触碰头发，头皮发麻的感觉会让他坐立不安，心情烦燥，就像时刻有一只猫爪在挠他的心。

王伯一愣，然后喜笑颜开的连连点头，“好好好。”

这个周末，对于成七中高一的学生而言非常煎熬，害怕看到成绩，又想马上看到成绩。

上次考试是周一周二，大家还有两天的时间缓冲一下心里的紧张感，这次是周四周五，放假一回来就能看到自己的成绩。

紧张又刺激。

周一早上，好多同学来的都比平时早，不背书也不忙着赶作业，第一时间打开了教室里的电脑，上校园文查成绩。

刷新了一遍又一遍还没出来。

大家有些失望，心里又悄悄的松了口气，总成绩还没出来，试卷倒是一张一张的从办公室送了过来。

早上刚刚升完旗，一回到教室，大家就看见讲桌台上堆了一大堆卷子，同学们惊呼一声后就冲上去开始发试卷。

除了改的最慢的语文，试卷全都出来了。

苏慕蝉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等试卷发到手上后，苏慕蝉肺里没有别的，只剩下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