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蝉急忙掏手机，顾不上已经很晚了，给王伯拨通了电话。

王伯大半夜的接到苏慕蝉的电话也是吓了一大跳，急得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少爷怎么了？

苏慕蝉把霍时琛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转达给王伯，听她说完，王伯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每个月都会疼一两次，没有固定的时间，回国后少爷就坚决不去医院，拒绝一切治疗，每次疼起来只能吃两片药硬撑下去。

王伯的声音里有无奈，更多的却是心疼，他接着交代苏慕蝉，“止痛药在他床头的抽屉里，只能给他吃两片，他再疼也不要给他多吃，那个药副作用非常大，伤脑子的，今晚你帮我照顾着他，我明天早上就往回赶，苏丫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别着急，回来的时候开车慢一点。”

苏慕蝉挂了电话后，急忙将药瓶收起来，小碎步跑去卫生间将毛巾用热水浸透，拧到半干又重新回来，伸手拉开被子。

吃了止痛药却依旧疼的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在苏慕蝉掀开被子时，霍时琛却牢牢抓住被子，死活不让她看。

“霍时琛，放开。”

苏慕蝉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热敷会缓解你的头疼。”

这是刚刚王伯在电话里告诉苏慕蝉的。

“不！”

霍时琛完全听不进去，也不想听，他知道苏慕蝉要做什么，每次头疼欲裂的时候王伯也会帮他热敷、按摩。

他从来不觉得王伯做这些有什么，但在苏慕蝉掀开被子的时候，霍时琛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苏慕蝉看见如此不堪的自己。

疼到变形的脸，腿上有一道难看的刀疤，没有了平时的衣冠遮挡，全身上下苍白如死尸，没有一处是好看的，所以他不想让苏慕蝉看见。

他希望在苏慕蝉心中，他是一个正常、健康的普通人。

霍时琛竭力想推开苏慕蝉的手，抬起头来看着苏慕蝉的目光里满是恳求，“苏慕蝉，不要看。”

向来平铺直叙的声音，因为疼痛和心里的难堪止不住的发颤，“不要看………现在的我很难看……苏慕蝉………不要看………”

“霍时琛，你一点都不难看。”

苏慕蝉握着霍时琛不停颤抖的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生怕会吓到眼前这个脆弱如惊弓之鸟的少年。

她看着眼神已经没有焦距的少年，强忍着喉间的涩意道，“真的，一点都不难看，把手松开好不好，小时琛，听话。”

苏慕蝉一点一点的掰开霍时琛的手指，将他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拿开，被子下苍白的皮肤与狰狞的伤疤又再次暴露在苏慕蝉的眼前。

苏慕蝉将温热的毛巾敷在霍时琛冷汗直冒的额头上，又从身后拿了一条干毛巾帮他轻轻的擦身上的细汗。

看着精神越发虚弱，身上的汗却如雨下的霍时琛问，“毛巾烫吗？”

“除了疼，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只能感觉到脑袋上的神经一阵一阵抽疼。

霍时琛回答的无比自然，苏慕蝉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王伯说这样煎熬的疼痛，自从霍时琛的母亲离开后，他每一个月都在经历，这几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不是继续接受治疗，他就不会疼了？

毛巾很快凉了下去，苏慕蝉起身又去卫生间重新浸了热水，来来回回的热敷了大半个小时，霍时琛白的过分的脸色慢慢染了些许血色。

霍时琛一动不动的躺着，看苏慕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帮他换热毛巾，很认真，很专注。

她好像真的……不讨厌这样的他，也不觉得他很难看。

之前吃的两片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疼痛感没那么强烈，身体依旧没什么知觉。

也许是心理作用，霍时琛似乎可以感受到脑袋上的抽疼在一点一点减轻，他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苏慕蝉的手，看她最后一次拿开了毛巾，目光又轻轻落在那道伤疤上。

霍时琛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苏慕蝉收回视线，连忙道歉，“对不起。”

她知道或许从霍时琛嘴里得不到答案，她还是想试一试。

确定霍时琛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苏慕蝉才轻声问他，“这道疤………是怎么来的？意外………割到的？”

“不是。”

霍时琛忍不住想用被子盖住腿上的伤疤，苏慕蝉这次却没有温言细语的和他讲道理，她直接起身把被子扔在了一边。

霍时琛霎时被吓得一动不动。

王伯说热敷完后最好能给霍时琛全身按摩按摩，让身体里的血液快速流通，苏慕蝉不会专业的手法，但这个时候捏一捏总归是有好处的。

她没有管霍时琛僵直的身体，一边捏她单薄的肩膀，一边问他，“那是………别人弄伤你的？”

“不是。”，霍时琛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又紧紧的攥在一起。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苏慕蝉以为霍时琛不会给她答案了，他却开口了。

“是我自己弄的。”

苏慕蝉正在按摩的手陡然一僵。

自己弄的，果然是自残……

这一刻她才真的确定霍时琛的病情并不像上一世她看到的自传里那么轻描淡写。

几年前的霍时琛就已经开始自残、轻生了，但是霍时琛现在才十五岁啊。

苏慕蝉眼睛止不住的发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苏慕蝉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哭过了。

近距离的看着霍时琛大腿上的疤痕，他这样一个感情迟钝的人，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之后，才能生出将刀扎进自己的腿里？

苏慕蝉想伸手去碰一下又怕霍时琛疼，她缓缓的将手收了回来，小心的避开那处伤痕，开始按摩他的小腿。

“我听王伯说以前你是不会头疼的，不看医生后才开始头疼的，霍时琛，如果你去看医生，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头疼了？”

霍时琛又沉默了。

他一旦不想说话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反应。

苏慕蝉认识霍时琛快一年了，她看得出霍时琛逃避的痕迹，也依稀能分辨他沉默不说话时代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