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晚上。

A_PARTY，三楼大露台。

黑色紧身旗袍，高跟鞋，长发披肩的Lily站在露台边缘，双手扶在栏杆上，俯瞰着底下KTV大门口的熙熙攘攘、车来车往。

夜风吹起她的裙角，抚动她的长发，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听说，小玲又回店里了...回来有两天了。”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难过和失落，来的人正是Lily的小跟班，小玲的好姐妹——雪依。

她也是命苦，父母务农只够吃饭的钱，再加上今年刚考上大学的亲弟弟，真正是一个人养着全家。

这种人，在得过且过、挥金如土的欢场中极为少见，就如眼下Lily树倒猢狲散，不过她还是选择留在Lily的身边。

雪依是一名大学生，但她从不向别人透露自己是哪个学校。即使有人当着她的面嘲讽这是欺骗，她也是不恼不怒，永远那么温温柔柔的说着话。

不过话说回来，在欢场，骗局还少吗？

都是一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当初雪依面试公司的时候，作为招人的妈咪，Lily就曾遗憾：“你读书这么多，应该去干正经事，去大公司、大工厂卖卖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子，而不应该像她们这些不读书的人一样在这儿卖笑。”

说这话的时候，隔着不远的地方同样摆着张桌子在面试佳丽。那边的考官和应试的女人正撸起衣袖，互相起劲的猜拳和摇骰子。

当时刚毕业走向社会的大学生雪依瞥了一眼边上，这一眼显得挺成熟，坦诚道：“干正经事哪养得起全家人？”

时间飞逝，恍如隔世。

靠着阳台扶手回忆着往事的Lily，轻轻“嗯”了一声，笑道：“有些人睡觉都要笑醒了。”

Lily姐指的是王姐吧。不过就小玲那身材和长相，去了王姐那边应该也是头牌......雪依心里嘀咕着，语气依旧是难过，学着Lily“嗯”了一声。

Lily低了低头，原本以为自己会心疼前些日子给小玲出的，那明显打了水漂的十五万，没想到此刻的心情却是异常的平静。

“你知道小玲为什么回来吗？”Lily的语气平静的可怕，话刚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其实这种问题不该问，都在夜场干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和事情已经不少，为什么还这么幼稚。

小玲拿了钱走了，没过几天又回来，回来又不敢来见她，上班了又一直从后门进进出出的，明眼人都知道她已经彻底下了海。

在逃避一直护着她的Lily。

雪依不自觉的低声道：“小玲说她男朋友欠了赌债，只能靠她上班来还钱，不然他男朋友一定会被人弄死。”

说着，雪依突然想到站在眼前的是一直以来待小玲犹如亲妹妹的Lily姐，马上转口骂道：“嘿，跟着王三八走，迟早得被人灌成泡芙公主。”

Lily勾了勾嘴角，背朝着雪依挥了挥手，对方默默的离开。

她男朋友死不死的，Lily不知道，不过她清楚，经这一事，她的心已经死了。

当初她把从老家过来的小玲接到店里，她可是连荤一点的玩笑都不开起的小女孩，可没想这才多少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是啊，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赚惯了快钱，怎么可能还会静下心来，有这耐心去守着个小店赚那辛辛苦苦的几十，乃至几块钱。

想想当时小玲只是因为准备买一台新款的苹果手机送给男友就好意思开口找她借钱，那时候她就该起了警惕心理。

可无奈心里过不了那道坎，毕竟小杨被辞退了工作也是因她而起。可谁能想到就是透露下警察扫橙的信息，就会被单位辞退，以前经理他们不都这么操作的？

十五万就算结清了双方的恩恩怨怨吧。

Lily拍了拍脸颊，提起精神，不再想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开始筹划自己的未来。

现在手底下没有佳丽，重新招揽年轻女孩子稳定队伍又得好些时间，这花光的储蓄要想再补回来又不知道得再加多少年。

以她的年龄重新开始做素场的佳丽重头再来更是不可能。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Lily落寞的笑了笑，她也是见过不少在夜场赚了钱转头就花光的女人，“攒点钱，换个场子继续吧，日子，还得过。”

要不，还是回老家吧。

卡里还剩十五万，在老家那十八线县城，也够开一间小铺子过活了。

“叮铃铃！”

“妈，正好我想跟你说个事。”

“嗯，我想回老家开个店铺，就不再出来了。”

Lily接了个电话，是老家的母亲打过来的。说是弟弟谈了几年的女朋友，这次趁着探望父亲，提出了结婚的想法。

结婚就得买房，家里没钱，还需要她支援三十万。

就这最后的三十万，以后就再不找她要钱了。

当然了，她是千万不能回来。

母亲信誓旦旦。

“你一回来，就这小铺子能赚多少钱？你弟弟还怎么讨老婆？这全家的日子还怎么过？”

......

Lily带着雪依下楼去了行政办公楼层，她让雪依在外面等着，自己敲门走进经理办公室。

一名梳着大背头，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的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动作轻盈的“哒哒哒”敲着计算器。任谁一看，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极为畅快的。

“Lily?”

大背头将手上的计算器放在边上，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向进门的Lily，一瞬的工夫，脸色就转变得极为严肃。

“Lily，你进来干嘛？”

大背头姓李，跟着A_PARTY的老板很多年，算是他们核心管理层里的人。三十多岁，大约一米九的大个头，这在东州可不算常见。圆圆的脸却梳着一个大背头，再戴上一副黑框眼镜挡住他大部分的锐利眼神，造型上属实不大相衬。

他起身将Lily引到沙发坐下。

“李经理，你也知道，我现在手头没有几个小姐姐了，所以想找你借一批过来应应急，提成我会和出借的妈咪平摊。这段时间，我也会尽快在外边多招些人过来。”Lily开门见山道。

李经理老脸一拧，不悦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公司没有小姐姐！我们是合法经营的量贩式KTV，我哪来的小姐姐借给你？你要是缺人，就找其他妈咪临时借点，你找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