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当地负责勘验的警察到达现场，乱哄哄的，走廊上全是人。

陈书将东张西望的陈川拉住，低声道：“这是别人的地盘，别搞的跟自己家似的。去，走那待着抽几根烟。”

陈川心有不服，觉得你陈书能进案发现场的房间，我凭什么就不能进？

不过后边看着陈书也是叼了根烟老老实实倚靠在走廊尽头，便没有再多言语，跟着站那抽烟打发时间。

陈书远远看着当地警方在屋里忙活，心里琢磨着死者大概率会是自杀，自己又不是刑侦剧的男主角，怎么可能隔三差五的就碰到个命案。

还个个都是稀奇八怪的疑难杂症，现实中80%的命案，在案发几天内，凶手都会自觉主动的乖乖投案自首。

说不得，还得是东州市公安提出来的“命案必破”，所带来的极为强大的震慑力。

陈书心中略显忧愁，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抱着吃瓜心态的陈川，心想：陈川这小子老是在耳朵边上瞎叽歪“柯南体质”，那大嘴巴，总不会次次都被他说中吧？

朱一霸那边在酒店机房的监控上如果找不到突破口，那么还剩下法医尸检、现场勘验和死者社会关系摸排三条路。

出于过往经验的提醒，想通过尸检和勘验破案，这种例子不说没有，起码也是十不存一的可能性，侧重点还得在受害人的社会关系的排查上。

房间里全是酒味，要不就从晚上和死者聚在一起饮酒的朋友开始查起，或者说从进入酒店开始，一路倒查监控，看看她的行迹是什么个情况。

黄毛初来乍到的，在没有得到领导支持和同事配合的情况下，也不知道能动用多少警力对受害人进行全方位的信息排查。

陈书胡思乱想着，情绪变得有些神经兮兮。

“嗯？”陈书被陈川用肘顶了下，疑惑看去时，见对方朝着走廊现场房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顺着陈川的目光，陈书发现黄毛正无所事事的站在人挤人的走廊里刷着手机玩，这一看就完全没有警察该有的样子，可怜他的前排长还猫在酒店闷热的机房帮他一帧帧的翻着监控录像。

陈书快步过去将黄毛拉到边上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和他讲了一遍。

黄毛是纯，但是不傻，几句话的工夫就把事情听明白了。

黄毛呵呵笑着听完，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不知道什么品牌的、皱巴巴的香烟，恭敬的分给陈书和陈川。

黄毛看得出来，这两人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以及看在他排长朱一霸的面子上，才把他拉到边上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不然就他俩外省过来的度假的警察，根本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陈书见对方还是没有引起重视，郑重道：“黄毛，平时其他一些小案子你不办或者办不下来那是没什么关系，毕竟你刚从武警那边过来，还是有特殊情况存在的。可这种涉及人命的案子，过程中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你作为主办民警，轻则开除脱掉身上的警服，严重的话可是要按玩忽职守去坐牢的！”

黄毛有些吃惊，依着先前朱一霸对陈书的称呼，问道：“陈大，我这不是铁饭碗吗？只要天天准时上下班打卡，没人可以把我开除吧？还要坐牢？不会吧，我看网上那些人说进了体制内还不躺平，那是纯纯的浪费！”

正明特警大队的躺平专业户陈川点了根烟，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说教道：“躺平也是有技巧的，你以为什么都不干叫躺平？那叫找死。”

陈书差点被气笑，黄毛这是被网上的毒鸡汤洗脑洗得有多彻底。

躺平不难，可既要躺平又不被针对就很有难度了。在单位里摆烂装死狗，领导可能气得不轻，也不能拿你有一丁点的办法，可总有些岗位是可以恶心到人的。

别说领导敢不敢的，就为了让其他在干活受累的同志们有点心理补偿，不至于让躺平的人坏了大环境这个前提下，怎么也不会让躺平的人快活。

此时想来，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作为武警转制过来的新警，黄毛会被丢到这儿。

黄毛秉承着躺平的思路，所以被领导打发到刑侦大队负责重案的接处警，命案的责任和背锅有多大，大家心里都门清。

这种明显为难人的做法，此时看来，问题还是出在黄毛自个儿身上。

除非，像陈川这种路子够野、背景够硬的家伙，只要别太过分，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毕竟能让他这种通天的人员进到基层的特警大队，就已经是让单位领导卖一个人情出去了，还要啥自行车？

陈书痛心疾首道：“黄毛，咱们干公安的可不能躺平。人家企事业单位出点问题至多挨个处分罚点款，最严重也不过是调离岗位。咱们公安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进监狱的！”

被陈书这么一说，刚才还洋洋得意的黄毛，立马变成了蔫黄瓜，有点怕了。

“真的？”黄毛将信将疑，毕竟在网络上，大片的文章和网红呼吁进体制就必须躺平，不然就白瞎那段用功苦读的岁月。

“我还能骗你？”

“陈大，可我在单位上班的时候，有时候听那些派出所过来办案的同事，也是有空没空的嚷着要躺平呢。”

黄毛作冥思苦想状，旋即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道：“我很确定他们都说过要躺平。”

陈书扶额，叹了口气：“哎，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在你这新人面前过个嘴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让他们真躺一个试试？”

黄毛还真回忆了会儿，言之凿凿道：“陈大，还真有。我们大队后勤是个女的，人家都说她也在躺平，每天一到点就准时下班！”

内勤的活儿，作为副大队长的陈书是再清楚不过。单论特警大队这么个清水衙门，都能让科班出身的邹晴叫苦不已，别提刑侦大队这种情况更为复杂的一线基层执法大队了。

陈书感慨：“哎，这年头，只要没加班，管正常完成工作的都叫躺平啦！他们是自嘲，你可别想茬了!”

陈川嗤笑一声，给听傻了的黄毛递了根烟，打趣道：“你们大队那内勤是女的吧？你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汉，跟一个娘们比躺平，羞不羞？”

陈书想起以前在派出所时，老一辈警察教导员曾宏对他的教导，缓缓说道：“其实摆烂只是你自己在摆烂，警情是不会因为你摆烂而减少的，唯一的结果就是欺压你的其他同事。你不想干活，其他人就想干活吗？案件来了谁干？谁去负责？”

“你想想，这样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