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富是在海蓝出院三天后才知道娘俩已经卷铺盖走人了。

海蓝的主治大夫不在，海大富找到病房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没顾得上细问，以为是家里没钱回去养着了。

海大富略一思量，万发村杜吉秋不能回去，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杜家村了，为稳妥起见，他先赶回万发村，准备向海父取取经，在生活经验上，海父远比海大富强太多。

海母听说海蓝已经出院走了，也认为是杜吉秋没钱，让海蓝回去养着，撇撇嘴，老太太不屑道，“他们杜家也不怎么样嘛，嘴上说的挺好，我还以为他们得让海蓝一直在医院住着呢，这没坚持几天就跑了，真是高看他们了，不过以杜家穷的叮当响，回去也不会对她们娘俩咋好。”

海大富忙忙叨叨走了一上午，还没顾得上吃饭，“妈，你别叨叨了，赶紧给我弄口饭吃，我都饿死了。”

前几天在医院被杜吉秋打，他可一直没敢告诉家里人，好在只是脸上有些擦伤，他编说是不小心摔的，要是被海母知道，能这么平静才怪，早冲到杜家村挠杜吉秋了。

海大富觉得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离婚，却没想到出现这么多的波折，他只想尽快离婚后与刘美玲在一起。

“行，我现在给你做饭去。”海母手脚麻利地下炕，临走还叮嘱道，“还有啊，等杜吉秋回来，赶紧把婚离了，我还等着你跟美玲赶紧给我生孙子呢，你说你都三十多了还没个儿子。”

“行了，妈，我知道了，等海蓝妈回来再说，你赶紧给我整饭吧。”

“整饭整饭，我老眉咔哧眼的还得伺候你们。”

海父从地里回来，见海大富回来了问道，“大富，你咋回来了？”

“爸，你回来了。我这不是从医院回来就直奔家里嘛，跟你讨讨主意。”

“讨啥主意？”海父将锄头放在墙边，抽出腰间的烟袋锅子和烟袋，小心装着烟。

“我今天去医院看了，晓蓝出院了。”

海父惊讶，“哦？好了？”

海大富尴尬地笑笑，“我忘记问了，应该是没好，这么几天能好什么啊？我猜他们是没钱了。”

海父点头，“这倒有可能，杜家不富裕，家里兄弟又多，有一个还没结婚呢。各家过自己的小日子，成家的不可能倾所有帮一个外姓人。”

“爸，你说他们出院了，下一步怎么办啊？”没了药费相要挟，海大富真不知道怎么让杜吉秋同意离婚。

海父想了想，“你明天先去趟杜家村，我估计是回那边了，要不然杜吉秋也没地方可去。看看晓蓝，低低头，探探杜吉秋的口气，最主要是钱数上他们家有没有什么松动？”

海大富有些打怵，被杜吉秋打的脸颊隐隐作痛，真是个糙女人，就会动手。

“怎么了？”海父见海大富犹豫。

“我怕一个人去被杜家人欺负，毕竟杜家村几乎都姓杜。”

海父点头，“让大强跟你去，他别的不行，身上还有把子力气。”

海大富点头，“好，那我明早就去。”

海母很快给海大富做了碗面，饿极的海大富忙开始吃起来。

海美凤和海英结伴回了家，书包居然是自己背进来的，海美凤惊讶道，“大哥，你回来了。”

海大富点头算是打招呼。

“英子呢？咋是你自己背书包？这个死丫头又偷懒。”海母见女儿受累，怒骂道。

“没有，妈，是英子帮我背回来的，刚她要去上茅房，我就自己拿回来了。”海美凤忙解释道。

“那点屎尿咋就憋不住？就不能送进来再去？”海母依旧不乐意。

“妈，我吃饭呢，能不能别提那个啥……”海大富听到海母说道屎尿，再看碗里黄黄的鸡蛋面条卤，顿时没了食欲。

“哎呀，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赶紧吃吧。真是讲究。”海母忙打住，转身提着簸箕忙去了。

海美凤见海大富吃的差不多了，犹豫半响才开口道，“大哥，海蓝怎么样了？”

海大富手一顿，“没事了，回她姥那去了。”

“哦，那就好。”海美凤干巴巴地回应着，半响，才挪动脚步，与海大富告别，“我先回屋写作业了。”

海大富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海美凤回到自己的卧室，将书包扔在炕上，摆好炕桌，人却脱了鞋蜷缩在炕角，呆呆地望着发黑的墙面。

海大富要离婚，这已经是全家公开的秘密，甚至村里人已经隐隐听到风声。

海美凤已经在城里见过那个即将成为她大嫂的人，还有她带来的女儿，跟杜吉秋比起来，刘美玲时髦又有文化，外表秀丽，说话细声细气、温温和和，总给人很温柔的感觉，可海美凤就是觉得她没有土里土气的杜吉秋亲，大概她们骨子里都是村里人。

尽管之前杜吉秋和海蓝在的时候，她会因为嫉妒给海蓝穿过小鞋，现在她们娘俩要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拿她和海蓝比成绩、论长相，她会成为海家最出色的姑娘，可海美凤不知为何又很难过？

平心而论，杜吉秋模样也不错，高挑的个子，勤劳朴实能干，对公婆孝顺，是村里村外有名的好媳妇。当然，对自己也好，尽管有时给她使脸色，但这样一个公认的好女人，如今却要离婚，海美凤想到这就觉得难过和恐惧。

离婚的女人跟寡妇有啥区别？寡妇的日子多难过海美凤不止一次听海母念叨，所以海母说将来一定替她选个好夫婿。可大哥不好吗？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长的好、现在还能赚钱，对父母兄妹都不错，配杜吉秋绰绰有余。可大哥不喜欢大嫂，不喜欢怎么能在一起呢？所以似乎大哥也没有错。但大哥还没离婚的时候就找了女人不太好，虽然她觉得喜欢的人应该在一起。那她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男人呢？会不会还不如大哥呢？会不会也像大嫂一样离婚呢？如果离婚了，她的孩子怎么办？她怎么办？

首次经历离婚的小姑娘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