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缓缓坐了起来，大概是沉睡太久，她总有一种，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疏离感，指尖依旧冰凉，房间内温度自动调高也依旧冰凉，而系统检测到她的身体数据又是一切正常，查不到原因，而她一直觉得冷。

机器捧着新的衣服上前。

是柔软的毛衣和内搭的衣物。

她伸手时，手还是微微的颤，像是使不出力气一般，她需要比常人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换衣服，室内温度不能再调高了，再调高，就超过人体的舒服温度区域了。

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太久未曾活动身体而导致的。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

行动上的不方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慢吞吞的穿好里面的衣服时，额上已有薄汗，不过简单的几个动作，她竟然要停下来休息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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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初觉得恼怒。

大概是因为与梦中的自己相差太远，让她心理落差太大而一下子难以接受。

她猛地把滑下来的毛衣丢回到了机器上，而后弯腰抱住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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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叫醒我？”容初问。

系统停顿片刻，随后才道：“唤醒你的是编号零二，在虚拟世界中，我们不会干预你的任何行为。”

容初忽而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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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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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错觉。

系统在刚才，竟然使用了从未有过的人称代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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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在哪里。”容初声音淡淡：“你说的编号零二，现在在哪里？”

系统马上回答：“编号零二已在房间外等待，需要编号零一的开门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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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门外等着。

她一直没有理会，没想到他居然耐心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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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吧。”容初松开手来，她重新伸出手去，想拿起衣服。

房间的门在此时缓缓打开。

男人的身影在门外出现。

是她在梦中，在虚拟世界中曾见过的算得上熟悉的身影。

容初转过头来，毛衣还没穿上，他的身影已落入她的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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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离等了许久，等到他已经开始渐渐陷入沉思之中。

门在这时，缓缓打开了。

他的思绪被打断，注意力慢慢回笼。

先是温度，房间内明显比走廊要暖和的空气涌了出来。

而后，是光线，那光线不至于昏暗，可是对比外面，却又明显暗了几度，显得山洞一样的造型更加幽暗，与房间外，恍惚明暗的两个世界。

最后，他看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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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她。

记忆中的她。

虚拟世界中的她。

实验场中终于醒过来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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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离眸光微暗。

他一动不动的看住了容初，她纤细依旧的身段在他眼里更加柔弱，而她的目光，却依旧冷淡的，固执的，依稀带着往日一些时光无法磨灭的惆怅与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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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他所熟悉的她。

同时，也是他所感到陌生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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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之间。

恍惚便是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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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离看得久了。

容初慢慢皱起眉头。

她道：“你在看什么？”

“你。”他道。

而后，他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毛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从第一面就隐隐觉得她心情低落，在看到她捏紧了毛衣的袖子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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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离抬脚，走过去。

在容初疑惑又有些迷茫的眼神下。

他轻轻拿起她的毛衣，道：“需要我来帮你吗？”

容初怔了怔，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还是决定抬起手来，配合他把毛衣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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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弯腰，一个低头之间，他的呼吸骤然近在方寸。

这不是在梦中，也不是虚拟世界之中。

她是编号零一，而后才是容初。

而非那个编号为0099的容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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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办法像梦中的容初那般，自然从容的面对着傅时离。

那个容初可以和傅时离相处如情侣，可以拥抱，可以亲吻，可以共床而眠。

可是，现实的她不行，她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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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容初轻声道。

傅时离帮她把袖子理平，抬眸看着了她。

他笑了笑，有些苦涩的笑，随后道：“我们，已经变得这么生疏了吗。”

恍惚间，他的神情悲伤而压抑。

容初一顿，她下意识的就用手指触碰了一下他的脸，温度在她指尖蔓延，然后她把双手轻轻放在他脸上。

“我不知道......”容初呢喃着道：“我睡了很久，很多事情，我好像都忘了。”

“我知道。”傅时离道，他的手紧贴着她的手背，半蹲在地的姿势让他抬头看她目光仿佛带着几分期待又仿佛几分无辜。

让她无端的想到了某个人，某种动物。

“那......还记得我吗？”他问，掌心的温热让她的手也慢慢温暖起来。

“我记得。”容初点头，可紧接着，又道：“可是，记得不是很清楚。”

傅时离无奈的笑了笑。

意料之中。

但他还是觉得心情如巨石绑着一同坠下。

想象得再多，心理准备得再多，实际听到容初说“记得不是很清楚”时，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失落。

短暂的沉默之后。

他还是对她微微一笑，道：“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你在难过吗？”她稍微低下头，看着他眼瞳中，倒映着的自己。

“嗯，有些。”他坦诚。

“很抱歉。”她道。

“没关系。”他忽而一笑，随后飞快在她嘴角一吻，在她发呆的一霎时间，他声音轻快了几分，道：“现在，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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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后，他被容初一拳头打中，正中鼻梁，拳风猎猎，力气却反而不大。

他一瞬觉得眼冒金星，随即，酸痛的感觉之下，他感觉到鼻血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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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时离怔了怔。

容初也怔了怔。

此时此刻，唯有系统的声音竟然欢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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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零二，请问需要纸巾吗？”

“编号零二，请问需要医用棉球吗？”

“编号零二，请问需要帮忙止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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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唯恐不乱的系统。

最后，还是容初帮忙，尽管她也有些手忙脚乱的，可是傅时离喜欢看她忙乱却真实的这个样子。

比起虚拟世界中。

这样子的容初，才更像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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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终于止住。

两人才从慌乱的状态中慢慢平静下来。

容初长发微微有些凌乱，他便伸手帮她整理。

“我很开心。”他道：“你终于醒来。”

“我睡了很久了。”她道：“已经久到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十年。”他道。

容初愣了愣。

“你睡了十年。”他缓缓，低声道：“十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