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不都说了不能送吗？我们只是让她去给新来的那位姑娘做作个伴，聊聊天而已。”

秦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就笑了，为儿子的长进感到欣慰，但又不全是。

秦聪的妹妹，秦素的长女，名唤飘然。正如她的名字一样，仙气飘飘，飘然若仙，静似娇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秦素不喜欢他的这个女儿，因为他不喜欢她的生母柳氏，偏偏秦飘然越长大，越是像极了柳氏，于是这个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宰相千金，在宰相府里如同一个多余的存在，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乎。

自从柳氏去世以后，秦飘然早早地就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她独自一人住在柳氏生前住的别苑里，说是别苑，不过是两间破破旧旧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以外，没再有任何多余的家具。

唯一不错的就是还能与阳光作伴，并在院子里种上些花花草草，以打发这百无聊奈的日子。

一日三餐只是简单裹腹，没有亲人的疼爱，没有朋友的陪伴，连同下人都对她爱答不理。

一开始，秦飘然并不知道秦素不喜欢她的原因，她以为是他太过思念娘亲，以至于不敢面对和娘亲长得极为相似的她。直到她从下人们口中得知娘亲去世的真相。

她难道就不恨吗？她恨的。她只恨王权富贵蒙蔽了人们的双眼，让他们都丢掉了自己的本心。

她终于能体会到娘亲的良苦用心，教她琴、棋、书、画，是要让她有才艺傍身，告诉她，身为女子亦要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主张，不能拘泥于世俗，更不能成为世俗的牺牲品，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逃脱这个牢笼一样的宰相府。

秦素的忽视，对秦飘然来说原本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不会走上和柳氏一样的路，成为政治权利下的牺牲品。

只是有时候秦飘然也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感到忧心，她也渴望宰相府外面的自由，渴望一份洒脱的生活。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困在宰相府里，渡完自己的一生时，她的生活突然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别苑被重新打理得焕然一新，家具添置得一应俱全，下人们对她变得恭恭敬敬的，更不可思议的是秦素竟然带着裁缝来，说是要给她做新衣裳。

这是秦飘然长这么大以来，秦素第一次踏进柳氏的别苑。她满心以为秦素是改过自新了，后悔了，终于想起她这个女儿来。所以就算是她心中对秦素再有怨念，她都可以不去计较，毕竟他是她的爹爹，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她没有办法不认。

于是，她对秦素行了一个大大的礼，道：“谢谢爹爹，其实女儿这样挺好的，用不上这些华丽的东西。”

秦素将秦飘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从未关心过的女儿，竟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那张脸不像他，而是他不喜欢的样子。他侧过身不再看她，淡淡地，道：“你也十八了，该好好打扮打扮了。过几日，为父要去王宫，你随为父一同去见王上。”

一个从未尽到半点当父亲的责任的人，在这里自称为父，本就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可更可笑的是竟然还要利用女儿的青春，利用女儿的美貌，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秦飘然一颗心刚刚感到暖意，并对秦素抱有一丝丝希望，在听闻这一席话之后，瞬间就落入了谷底，再也捞不起来。她低声道：“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语气里不仅仅是对秦素的失望，还有对生活的绝望。

是的，她感到了绝望。

以前秦素对她不闻不问，至少她还能对生活抱有一丝丝的幻想。如今秦素的这几句简单的话语，无疑是将她推进无尽的深渊。终究，她还是和母亲一样，成为了权利的牺牲品。

那一刻秦飘然多想问问秦素，问问他，对她的娘亲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情。最后她没有问，而是用了那样一句话来发泄心中所有的不快，因为她知道，她得不到答案的，不然她的娘亲也不会用那种极其残忍的方式离开她。

很显然，秦飘然回答的话，并不是秦素想象中的“好”，他有些不耐烦，道：“什么躲不躲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府里养着，吃好的、用好的，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最好不要在王上面前丢了为父的脸。”而后就愤然离开，又留下秦飘然一个人独守这别苑。

秦素走后不久，秦聪来了。他是唯一一个对秦飘然还有些人情味的人。

见了秦飘然，他就一直说个不停，“然然，哥哥这些年为了讨好爹爹，故意与你疏远，你别怪哥哥，见你受委屈哥哥也是很心疼的。不过现在好了，哥哥给你寻了一个好去处。他日等你进了王宫，得了王上的恩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看爹爹的脸色。相反爹爹还要看你的脸色，怕你一个不高兴给王上吹吹枕边风，他的宰相之位就不保了。不过那个时候你可得记得哥哥的好。”

秦飘然没有说话，她能说什么呢。秦聪可是她的亲哥哥，他真的是在为她考虑吗？她险些就真的信了，可方才秦素的话，彻底断了她对所有事的美好想法，她觉得自己不光是秦素讨好王上的一颗棋子，还是秦聪讨好秦素的棋子。

她冷哼一声，心道，自己还是挺有用处的嘛！

其实秦飘然所思所想也不尽然。秦聪若换做女儿身，他的境遇只会和秦飘然一摸一样，好在他是男儿身，对秦素来说还算有些价值。只是秦聪这人并不像他的名字那般，对于自己亲妹妹的遭遇，很多时候他是心有余力不足，他也无可奈何。

正如秦聪所说，他会想到将秦飘然送去王宫，也的确是希望她能远离宰相府，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是将自己的亲妹妹送进了另外一个火坑：守在一个自己不爱，亦不被爱的人身边，她的结局只会和柳氏一样，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当然，他那些所谓的关心，不论真假，秦飘然都再也不会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