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情到浓处情转薄

隔了几日，墨行云半夜三更来接凌雪舞去给墨苍云针灸。虽然针灸也需要较好的光线，却毕竟不像手术那么精细，对受过特殊训练而能在黑暗中视物的凌雪舞来说，完全不成问题。毕竟，夤夜出行更容易隐藏行迹。

虽然有墨行云保驾护航，落月还是跟了来，以备不时之需。

墨行云突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凌雪舞还未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落到了实地，面前出现了一个俊美的少年郎，正是三少爷墨巍云！

“巍云！”墨行云皱眉，“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王府马上就要禁严了！”

“我不要。”小心地隐藏着眼底深沉的痛苦，墨巍云依然笑得邪气，“沧海王府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不在，他眼不见心不烦。”

说完，他转身要走。

墨行云皱眉，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许乱说！每次你受罚，最心疼的就是大哥！”

“心疼？他有心吗？”墨巍云挑唇，勾出了一个倔强的弧度，“有心也只会给别人，给我的只有恨！放开我！”

墨行云有些着急，越发不敢放手：“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墨巍云咬了咬唇，突然笑得色眯眯：“你不知道吗？凤仙楼前几日来了个姑娘，俏得跟天仙似的，我得去凑个热闹……”

夜色中一个淡淡的声音已经响起：“凑这种热闹的下场，想过了吗？”

你是怕凌姑娘生你的气，不肯来了吗？墨行云叹了口气，也不拆穿他。

轮椅停下，墨苍云的唇角居然带着淡淡的笑：“我只说一次，回去。”

墨巍云习惯性地咬了咬唇：“我……”

“敢说个不字试试。”墨苍云微笑，笑容却有些刺人，“我是没有心，不懂心疼，但我可以让你疼。”

大概那种疼很是刻骨铭心，墨巍云居然颤了颤，几乎把嘴唇咬出了血：“就知道对我下手，怎么不见你对二哥那么狠？二哥你别误会，我不是盼着你挨打，我……”

凌雪舞差点笑出声：这个三少爷，分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难道他一点都看不出，墨苍云眼底深处的守护吗？

那种境界，叫做情到深处情转薄。

墨行云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安慰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大哥是为你好，听话，跟我们回去。”

终究是不敢直接挑战墨苍云的底线，墨巍云扭头往沧海王府走：“回就回！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站住。”墨苍云衣袖一挥，说不出的潇洒风流，“我给你的底线不是摆设，你敢越过一步，沧海王府将永远对你禁严。走。”

凌雪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最后一个字是对她说的，便与落月一起跟了上去。

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墨巍云眼中似有水光，却倔强地扬着头咬牙：“我才不怕！你不要我正好，到哪儿找不到个大哥？”

墨行云还是微笑：“是吗？”

墨巍云又怔怔地看他片刻，突然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二哥！呜呜呜呜……他对你怎么就那么好，还对你笑，还摸你的头！他都不让我叫他大哥！我哪里不配？我长得又不丑，呜呜呜……”

墨行云搂着他沉默，许久之后才微微一叹：“他说，是他不配。”

“骗我骗我！你骗我！”墨巍云哭得更伤心，“我知道他恨我，可那是上一辈人的仇恨，我又没有对不起他！其实我只希望他能对我笑一笑……”

墨行云叹了口气：“没关系，二哥多对你笑笑，把他那份补给你。”

墨巍云想笑，又伤心得想哭，一时哭哭笑笑，越发像个惹人疼惜的孩子了。

墨苍云似乎很忌讳别人看到他的身体，让落月门外等候。

凌雪舞很平静，抿着唇将银针一根根刺入墨苍云体内，然后坐在一旁望着烛火，安安静静，每隔片刻就站起身，替他行行针。

许久之后，针灸结束，凌雪舞收拾起东西，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转身要走。

“站住。”墨苍云终于开了口，“我还有话说。”

凌雪舞回头：“请说。”

墨苍云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打你的时候，疼吗？”

凌雪舞老老实实地点头：“疼。”

墨苍云还是微笑：“我为什么打你？”

凌雪舞咬了咬唇：“对不起。”

墨苍云的笑容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清冷：“哪里对不起我？”

“我不该羞辱你。”凌雪舞闭了闭眼，“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不是个好妻子，你……”

“我也不是个好丈夫。”墨苍云唇角微挑，“我们两个凑一对，不要再去祸害别人，也算是为人间除了一害。”

凌雪舞笑出了几分无奈：“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行了吧？”

墨苍云凉凉淡淡地看着她：“我就喜欢你不喜欢我这一点，改吧。”

凌雪舞差点被他怼死。深吸一口气，她干脆在墨苍云面前坐了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沧海王，你一直没有舍弃对我的怀疑，娶我也不过是为了验证你的怀疑，对吗？”

墨苍云一怔，跟着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凌雪舞目光微闪：“你怀疑我什么？怀疑我从上花轿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给你治病，都是另有目的？”

这一次，墨苍云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笑了笑：“我总算明白了一句话：天底下聪明人多了去了，总把别人当成笨蛋的，才是真正的笨蛋。”

“也就是说，你承认了。”凌雪舞点了点头，“所以你明不明白，我一直拒绝嫁给你，一直上赶着尽心尽力救治你在乎的人，就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任何目的。要给你治病，也不过是因为不忍心看你虎落平阳、苍鹰折翼，我只是想帮你把你的尊严和骄傲找回来！我问你，这有多不可饶恕？”

墨苍云的身躯在颤抖，因为他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泛起了一种叫做“痛”的感觉。

从相识的那一刻起，凌雪舞都是淡然的，仿佛空谷幽兰。可是现在，她目光冰冷，词锋锐利，咄咄逼人！可这种逼迫并不让人反感，反倒带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霸气，让人忍不住臣服！

墨苍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股颤抖压了下去，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你不欠我，为什么想帮我找回尊严和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