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沉星

墨苍云摇头：“也不能全怪他。因为当时墨远江已经决定弑君篡位了，就算月未央不说他有皇帝命，他也会反。”

凌雪舞还是皱眉：“但月未央可以告诉先帝，先帝就会提防甚至除掉墨远江，永绝后患。”

“我也相信定数不可破，赤日国该有此一劫。”墨苍云淡淡地笑了笑，这个样子的他，别具一种王者气势，“再说你忘了吗？秋皇后告诉先帝墨远江心怀不轨，先帝都不肯相信，何况一个外人？”

凌雪舞微微叹了口气：“这倒是。从这个角度来说，赤日国的确该有此一劫。可我还是觉得月未央的做法不妥，就算墨远江要反，他要是说一定不成功，或许墨远江就会改变主意呢？”

墨苍云轻抚眉心，略略有些疲惫：“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我才说，宁愿相信月未央留下受酷刑不是真的逃不了，而是另有用意。”

当然，不久之后众人就知道，月未央的确另有用意，这用意不但惊天动地，而且跟墨苍云和凌雪舞有着意想不到的关系。

凌雪舞也看出墨苍云有些累，可毕竟事关重大，她只好压着心疼开口：“别累狠了，拣要紧的说……”

“我没事。”墨苍云倒是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接下来就是最主要的部分了！”

尽管因为月未央的话，墨远江也知道他不可能杀光虞渊大陆所有疑似先帝之子的婴儿，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必须束手待毙。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十分高明的办法。

第二天，京城各处都贴满了告示，说当初秋皇后身染恶疾才会被隔离，但她为了重获自由，竟不惜杀死贴身丫鬟，将其伪装成自己的尸体，然后假扮丫鬟，假死逃离了皇宫。

如今好不容易查明真相，才知秋皇后逃走之时已经怀有身孕，如今孩子差不多该出生了。可这母子二人均是恶疾的传染源，一旦将疾病传播开来，方圆几百里人畜死绝，无一幸免！

为避免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所有人等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尤其是来历不明、刚刚出生的婴儿，务必立刻上报当地官府，否则不但严惩不贷，一旦造成任何死伤，皆是咎由自取，官府概不负责！

告示一出，全城大哗，一时人心惶惶。毕竟当初秋皇后的家族恶疾害死许多宫女太监之事早已尽人皆知，百姓们还一直大呼侥幸：幸亏恶疾不曾传出皇宫！谁知如今秋皇后居然携子出逃，这不等于同时有两个死亡之神混迹民间了吗？

于是，这个消息迅速传出京城，很快传遍全国，甚至其他国家也都有所耳闻，虽然各自心存疑虑，可这种事毕竟是宁可信其有的，也都先后或者多多少少地跟着行动起来，命各地官府排查有嫌疑的婴儿。一时间，一张庞大而细密的网在整个虞渊大陆张开，尤其是赤日国京城，气氛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一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对当时的大将军府来说，尤其如此。

墨远流和曲蝶衣等人虽然成功地把秋锦瑟救了出来，却暂时无法解她体内的剧毒，不得不用曲蝶衣祖传的避毒珠暂时压住了毒性，却也令她因此陷入昏睡，而且必须等婴儿降生之后送入寒冷之地，以保证身体不腐。

如今十月期满，秋锦瑟已经有了临产的迹象，却没想到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如果大将军府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儿，就算他们编的故事再天衣无缝，恐怕也会引起墨远江的怀疑，到时候还是个后患无穷！

因为当时墨远江已经毫无理智可言，别说是来历不明的婴儿，就算是后宫那些嫔妃生下的孩子，他都恨不得一个个捏死，以免其中有一个正是先帝的遗腹子！

不过对他们来说，恰恰是这一点并没有构成最大的问题——因为墨苍云。

当年，墨苍云只有八岁，但是因为异于常人的经历，早已造就了他异于常人的成熟心智，冷静睿智的他，超越大多数成人。所以，他比所有人更早提出，必须赋予出生后的先帝之子一个最无可疑的身份，他才能顺利长大成人，为父报仇，夺回江山！

而先帝之子的新身份，也是他一手炮制的。这件事说起来，其实是个巧合。或者说，是个命中注定的巧合。

当时，曲蝶衣有个贴身侍女，叫碧鸳，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两人情同姐妹，跟秋皇后和苏柔的关系差不多，甚至比她们更亲近，更是过命的交情。碧鸳的丈夫叫石无痕，也是曲蝶衣带过来的下属，对曲蝶衣同样忠心耿耿，为主子死千次万次都不带皱眉的。

按照时间来算，当时墨远流的三夫人柳丝烟的预产期比秋锦瑟晚一个月，而碧鸳的预产期，比柳丝烟又晚了一个月。

不过这已经是碧鸳的第二胎，她和石无痕的长子已经五岁，虎头虎脑很是可爱。正因为如此，她自认为经验丰富，平日里该怎样还是怎样，曲蝶衣多次叮嘱她小心，她都满不在乎，说自己是习武之人，没那么娇弱。

可不知是这个孩子先天就不足，还是她太过不注意，怀孕两个多月时，碧鸳突然见红，而且腹痛不止。石无痕吓得不轻，立刻飞奔前去告诉了曲蝶衣。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太医，首先是因为碧鸳和曲蝶衣都是女子，这么隐私的事更方便。其次是因为曲蝶衣的医术相当高明，比太医们有过之无不及。再次则是因为比起别人，碧鸳更相信曲蝶衣，对这个主子，她一向是死心塌地地相信。

可惜曲蝶衣赶来之后发现，孩子保不住了，碧鸳已经小产。幸亏对她的身体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孩子没了，石无痕伤心得不得了，更心疼妻子要受这么大的罪，堂堂七尺男儿哭得眼泪哗哗的。碧鸳好笑之余，更多的是感动，知道自己没有嫁错人。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曲蝶衣也没别的办法，起身要去开几副专门针对小产病人的药方，让碧鸳尽快恢复，不留病根。然而这个时候，墨苍云突然阻止，说可以将计就计。

石无痕前来禀报碧鸳出事时，墨远流、曲蝶衣等人加上墨苍云，正在商议如何赋予先帝的遗腹子一个绝对安全的身份。按理来说墨苍云当时只有八岁，换做别人还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但因为他的异于常人，墨远流早就把他放在了和他同等的位置，甚至一些行军打仗的大事也找他商议，他会出现在这样重大的场合自是不足为奇。

得知碧鸳的孩子没了，一个计划瞬间在墨苍云脑中成型……

“你是要让碧鸳假装孩子没事，等秋皇后产子之后，把她的孩子给碧鸳和石无痕，来一招偷天换日？”凌雪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恍然之余眼里却有明显的疑惑，“这个法子的确很高明，可是……不对呀……”

墨苍云微笑，并不急着解释：“哪里不对？”

凌雪舞挠了挠头：“还用说吗？你刚才已经承认，巍云是先帝之子，他可是顶着墨家三少爷的头衔，怎么……啊！我知道了！其实你真正的计划是偷天换日没错，但不是一次，是偷换了两次，对不对？”

墨苍云以手支颌，保持微笑：“怎么说？”

凌雪舞眸子亮闪闪，一语道破天机：“你让先帝之子成了三少爷，让墨家真正的三少爷成了石无痕和碧鸳的孩子！”

墨苍云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复杂：“那你能不能猜出，真正的墨家三少爷是哪一个？”

凌雪舞刷的转头看着那个俊俏的少年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沉星？”

沉星也微笑，他的装束打扮还是原先普通下人的样子，可是气质却已经完全不同，那么高贵、优雅、从容：“怎见得是我？”

凌雪舞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跟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呵呵，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那么奇怪……”

沉星倒是有些不解：“嗯？”

凌雪舞脑子里有些晕，一时没有开口。墨苍云看她一眼，又转头看着落月：“你知道她在说什么？”

“嗯。”落月点头，“你们成亲那天晚上，你告诉凌雪舞沉星是云卫，她就说看沉星气质不俗，就知道不是个奴仆那么简单。她还问你，有没有发现……”

“我记得。”墨苍云点头，“但她只说了半句，有没有发现什么她没说。”

落月微微挑唇：“我比较好奇，所以你走了之后我问她要说什么，结果她说，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发现，沉星眉宇之间和二少爷有几分相似。”

墨行云和沉星同时一愣，对视一眼之后又同时看向凌雪舞，各自愕然：完全不知道内情的凌雪舞，反而是识破一切盲点的赢家。

墨苍云也有些意外，然后叹了口气：“好毒的眼睛。”

落月又挑唇，什么都敢往外说：“当时她因此怀疑二少爷有问题，结果有问题的是沉星。”

墨行云很感兴趣：“怎么说？我有问题？”

落月点头：“你和沉星相似，她有理由怀疑你不是墨将军所出，原来那是因为，沉星也是墨将军所出之子。”

墨行云看着凌雪舞微笑：“大嫂？”

“哈、哈哈！”凌雪舞比较尴尬，只好干笑了两声，顺便瞪了落月一眼，“我们来说重点：你这个计划，三夫人和石无痕他们都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