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理由。”难以理解克里斯的变化，李元发问。

“园艺师一定是这场大感染的始作俑者，感染的升级肯定与园艺师逃不了干系。并且，那些生物已经是凡人之躯无法对抗的存在，但你不是凡人。而且，那可忽然断了联系，手机也打不通，很有可能已经殉难，最坏的推测，那就是符合园艺师猎杀对象标准的那可很可能也已经惨遭毒手。所以，如果想要终结这一切，让事态不要继续升级，首先需要解决这个狂妄的始作俑者，再去料理那些一并爆发出来的各式各样连带的社会问题。”

克里斯如是说。

“我想想。”

“我们时间不多了，下次事态升级估计很快就会到来，李元，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

克里斯的眼睛和语气竟然开始带上了强势又不容置疑的意味。

两人都有些不习惯克里斯的变化。

“我明白了，我尽快给你答复。”

二人沉默地离开克里斯的病房。

现在，他们暂时没有精力去深究克里斯的转变。

对于4号线尽头的难题，龙爻已经把所有的数据上载到E网，用软件建起来一个游戏demo，来模拟现实中可能会出现的各式各样工程灾难。

而李元交给撒旦的数据，也使得搭建demo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今天是测试的第一天，龙爻几乎一半的人手都在忙活这件事。

而李元的任务，是带百月去逛逛。

说是逛逛，也确实就是逛逛。

“平时你们训练都在这吗？”百月趴在已经扩大了将近一倍的训练场里，左瞧右瞧。

“嗯，看到最上边的两个牌子没，其中一个是我的。”

“意味着什么？”

“最强。之一。”

“我以为没有之一。”

“人必须得谦虚一点。”

百月轻笑：“我以为你已经是人类最强。”

“不，我现在还不是。”李元低头看了眼手上隐约露出的斑点，“还有人比我更强。”

百月靠在栏杆边，面色缱绻：“别着急，顺其自然。”

“我只是在害怕。”

“怕什么？”

李元看着百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下一个节点快到了。”

“我明白。”李元点头，靠着墙角坐下，抬头望着她，“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百月叹了口气，靠在李元身边，抱着双膝，如是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从我想起来一切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开始不认识这个世界了。我们曾经走过的路，现在全都大变样，没有哪个节点发生的事情是和以前一样的。”

“当时你在想什么？”李元轻声问，“有没有考虑过不来找我。”

“没有。”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规避掉……”

李元话说一半，百月的手指压住李元的双唇，话又堵在嘴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帮你。”

“为什么。”李元不解，“你的能力，只要用了一次，因果就会展开。”

就像打开的水闸，水一定会流出，不管流出去多少，都无法逆因果再回到原始状态，哪怕再次把水加满，里面的所有分子、所有微生物、所有成分，都已经发生了一次改变，再也不是也不可能是水闸最开始的状态。

“只要展开了因果，你就逃不掉宿命。”李元看着百月，说得很认真。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李元没想过。

“虽然最开始我很讨厌宿命，现在依然也讨厌宿命。”百月依在自己的手弯上，歪着头望着李元，“但不代表我会逃避宿命。”

不会逃避吗？

“就像在这条时间线上，我从来都没有见你，哪怕我们曾是同校同学，一直到时间节点前，我都没有想起过你，也不知道我们曾经经历了什么，但是该来的最终还是来了，这就说明我们不管怎么去规避，都规避不掉因果，因为因果的开端早就在过去展开，而非未来，只要有了开端，衔尾蛇就会出现，因此便有了结尾，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残忍的因果律。”

“在原来那个不变的世界里，我们都没能找到开端在哪，何况现在。”李元拿下百月的手，迷茫，“也许我们应该好好享受生活本身。”

“会找到的，而且说不定，我们只能在这个世界里找到。”

百月笃定的眼神让李元疑惑不已。

“为什么？”

“我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了特别之处。”

“比如？”

“比如，你的性格完完全全从曾经强势又积极的样子，变得闲散又生活化，说白了，你开始接地气了。你曾经一直说，你承担的是整个人类的命运，可你其实从来都没有去了解过，真实的人类到底是怎样一种生物。没错，导致你焦虑和不安的原因在于，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承担这一切，也不知道人类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你想想，人类如此自私，也如此恶劣，劣根性的基因让人性的恶可以超越一切人自己的想象力边界，恶得让人可以自我放逐和自我厌恶，而你也从来都没有搞懂为什么要拯救你所恨和讨厌的一切。”

李元盯着地面没有说话。

“哪怕你已经告诉了世界，他们即将毁灭，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他们的性命，但恶意和杀意，无止尽的利用，一圈又一圈的猜疑，依旧朝你涌来。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尝试救下大部分人。”

“但你却不知道为什么。”

李元看着一层忙活的众人，点头：“你说得对。不过，我现在可能知道一点了。”

他转头看向百月的眼睛，说：“其实我也很自私，百月。我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我最近才发现，人类到底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在乎。就在刚才，我突然明白了我的执念，一直以来，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你活着。”

“这些都和那些永恒的什么东西，或者人类文明所谓的延续没有任何关系。对，人都有一死，但我不希望你在最美的年华以那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我只是希望你活着。”

“而在此之前，我从未有一刻真正意识到，我竟然是如此的贪婪，希望你和我能死在普通的80岁或90岁，变成朽木或枯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