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不一样了。

坤宁殿里的人都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王后越来越精神，不再愣愣地发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平日里也经常带着太子在院子里玩耍。

这天独孤晟早早地批完了折子闲来无事，想起许久没有见过太子，便来了坤宁殿，还未走近便看见桂花林中传来嬉笑声。

“殿下看这边！”

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密叶中钻出来，只听这个声音就能猜测出他有多开心。

背对着他的女子紫衣垂地，轻轻地拍着孩子，附和着孩子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宇儿累了是不是？我们这就回去了好不好？”

玉娘扶着秦瑶转身，在看见几步远的独孤晟时忙不迭地跪下请安，身前身后跪了一大片。

秦瑶顺势矮身柔声道“妾身见过国君。”

许久未见独孤晟发觉她变了，不再浑身冒着刺，把他的每一次试探都牢牢地打退。

“你身上的香味淡了很多。”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医丞说孩子还小，香味太重恐怕不好，妾身已经许久不曾熏香了。如今的味道恐怕是在这里玩耍沾染上的。”

美人娇羞低头露出一截细白的后颈，看得独孤晟眸色越来越深，单手握住手，暗暗用力把人扯进怀里，他坏心眼地靠近她，低声说“今天十五。”

独孤晟并不打算让她羞怯而死，哈哈笑着，揽着她看着她抱着孩子，红着脸往回走。

记不清这是多久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或许是小别胜新婚，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独孤晟竟然有种回到了成婚以前，大殿初见的感觉。

那时候的她戒备而矜持，还那么容易害羞，轻易地就会红了脸，让他爱不释手，总想要看她更多的样子。可进了宫之后她却变了，只有防备和假意逢迎，那些娇羞怯懦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变成了她邀宠的工具。

眼看着她日渐消瘦他不是不着急心痛，可每一次他想要努力改变他们之间的情况总是被她若有若无地避。连带着这个有他一半血脉的孩子也不得她青眼，受尽了冷落。

可今天她不一样了。

梳洗之后的独孤晟看起来比平日更懒散闲适，微湿的头发散在身后有水顺着脊背落下。柔软若无骨的小手轻柔地擦拭着头发说“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了。”

“你是我的王后，我怎么会不见你。”

秦瑶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叹了口气。“你问过我有没有后悔，有没有不甘，有没有怨恨，那时候我说没有，其实都是骗你的。”

她咬了咬嘴唇才接着往下说“我骗了你，我根本不是十九岁，那时候我已经二十五岁，到了秋天就能放出宫了，如果不来和亲，现在的我就该过着普通人的人生，再也不必在这宫闱里生活。”

“我后悔为什么没有反抗！我不甘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怨恨为什么你要娶我！”

肩膀渐渐变湿，像烙铁一样落在他身上也落在他心上，原来她是带着满腔的悲愤来的，原来她这么不情愿。

“我只想要过普通人的日子，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我的丈夫！”

感觉到他的手缓慢而坚定地掰开她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她的心慢慢变冷，在他起身的时候如坠冰窟，可就在下一个瞬间，满面泪痕的秦瑶被一个滚烫的怀抱紧紧抱住。两个激动得发颤的身子靠在一起，依靠着彼此平静下来。

独孤晟怜惜地亲吻她的额头和泪痕，心痛得无以复加。“是我毁了你奔向自由的机会，虽然并不是我的本意，委屈你了。”

秦瑶失声痛哭“对不起！我知道不是你的错，可我不知道我还能去怪谁！对不起！”

独孤晟长叹一声，将人放在腿上抱紧，低声安慰，好一会儿两个人都平复下来。独孤晟将秦瑶按在怀里，捏着她的手说“从今往后我们重新开始，幸好我们还不算太老，还有一辈子能琴瑟和鸣。”

秦瑶点头“我以后一定会做一个称职的王后！”

独孤晟却摇头“比起称职的王后，我更希望你能学会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秦瑶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独孤晟说“我希望你会妒忌会撒娇会使小性子，像一个普通的女子那样生活。”他看着她星辰一样的双眼诉说着誓言“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发妻，至死不渝。”

或许是交心后更契合，或许是终于敞开心扉无所顾忌，独孤晟终于觉得她的心向自己迈出了最重要的那一步。

独孤晟爱怜地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诉说着情意。

一墙之隔的耳房内，春花秋月坐在桌子的两边，面色不善地看着对方。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

“你不是春花！”

“你究竟听命于谁？皇帝还是隐玉尚宫？”

“你有什么目的？”

“你的路到此为止。”

针锋相对，寸土不让，春花动作迅速地限制了秋月的行动，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遇水即化的药丸，冷眼看着她丧失行动能力，僵直了身子动弹不得。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你输在做了一枚太明显的棋子，注定要被牺牲。”

天还未亮，王后宫里的大宫女突然恶疾被连夜送出宫的事情小得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比较可怕的瘟疫也不过是数月之前，人人自危的情形还没有完全过去，谁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唯有秦瑶连连叹息，落了几次泪，把独孤晟心疼得天天往坤宁殿跑，没几天就重新登堂入室，过起了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日子。

每每批改奏章的间隙抬头看见不远处一大一小言笑晏晏的样子就让独孤晟觉得十分舒畅，似乎就连堆得山一样高的政务也不那么烦人了。

娇妻爱子，天下安定，这实在是一个帝王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