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修媛自尽的事情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里扔了一块石头一样，即使巨大的水花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可随之而来的涟漪却会缓慢而持久地扩散开来，久久不能平静。

与后宫的不平静相对应的是前朝也出了乱子，几年前两位王后接连遇刺的事情被重新翻了出来，而且隐隐地指向朝中那些颇有权势的人。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伍就得落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短短数日，各种证据如雨后春笋一样涌现，多得让人眼花缭乱，里头真真假假看得人头疼，更不乏各种虚无缥缈，毫无根据的传闻。

国君震怒，严命三司协同会审，务必要为两位王后抓住凶手，以慰在天之灵。

与此同时独孤晟暗暗地切断了宫内宫外的联系，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听到三司会审的时候秦瑶实打实的感到意外，这两桩无头公究竟是怎么回事，别的人不知道，身处其中的人多少心里有数。这根本不是能够拿到明面上来处置的事情，轻则动摇民心，重则改朝换代。以她对独孤晟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这么冲动的人，那么他必定有所图，对他而言重要得即使可能会动摇国家根本也要去做。

“朝中最近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秦瑶坐直了身子问。

巧娘手脚轻快地塞了个枕头到秦瑶身后说“没听说别的了，这件事这么大，就是有别的恐怕现在也会被压下去吧？”

是啊，敢当众刺杀国母的人未必不敢刺杀国君，这当然是目前的重中之重。可秦瑶却觉得这里头还少了些什么。“马上就中秋了，偏在这时候闹出来，哪还有心思过节。”

话是这样说，可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近了，伴随着秦瑶焦灼的心情，刺杀王后的人也水落石出，文臣用毒，武将刺杀。可真是干脆利落呢。

对于这个结果秦瑶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反而还隐隐地松了一口气，可她这口气还没彻底地松开就听说独孤晟又在找当日大婚的时候意图射杀自己的人。

这是一点都不想过节了是吧？一件接一件地，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秦瑶本打算去找独孤晟打个商量，能不能别把这些大事都攒着到节日跟前发作？哪怕过了节都好。可派出去的人回来却说国君歇在了景嫔处，不止这一日，之后数日都是如。

秦瑶算是看明白了，每一次独孤晟想要惩戒谁都会连着几天都歇在她那里，也不知道这一回景嫔是摊上了什么事情。

这边相思殿中甄景嫔自从听闻家中被抄查就心急如焚，可偏偏这之后再想打探消息就难于上青天，即便花了大价钱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国君身上，连日来百般讨好，使劲浑身解数想要让国君能够看在自己的份上善待父亲。

然而这一切在今夜都被独孤晟明明白白地戳破了，独孤晟端坐宝座，凝神看着身前这个还不足双十的女子，服侍了自己两年，温柔体贴，没有哦什么不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一心惦记着家。

“三年前两位王后的意外身亡都与甄磊科有关，两年前王后大婚时遇刺一事他也牵涉其中，千真万确抵赖不得。这个丞相之位他坐的太久，久都都生了异心。”

甄景嫔惶恐道“国君！妾身父亲一片忠心，绝不会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国君明鉴啊！”

正值桃李之年的女子泪水涟涟的样子像极了海棠春雨，颇为惹人怜爱，然而今日的独孤晟却不是个惜花人，他冷眼旁观着她的悲痛，毫不在意她会不会肝肠寸断。他只是冷冷地说出毫无回转余地的命令，要求她做一个乖巧听话的玩偶，从此断绝一切和他人的联系。

次日徐太宰和威远公纷纷被褫夺封号和爵位，一家子都被贬为庶人，赶出居住多年的宅院，一个南行一个北上，从此再无相会之日。

这已经相当于昭告天下当日两位王后的身故与他们有关，市井街头巷尾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多了一桩沾染了血色的故事，人们摇头叹息那两个花样年华的女子做了家族的牺牲品，还没有盛放过就已经枯萎。

经此一事左丞相甄磊科自陈失察，引咎辞官，变卖家产，从此远离雍都，永不返都。

在人们的惋惜中左丞相保住了最后的体面，只可惜临行前他并没能见到他掌上明珠一样疼爱多年的女儿，甚至连一封书信也未能送达。

秦瑶闯进来的时候独孤晟正在批复户部要求再次往北边拨钱粮的要求，被人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却半点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吹干墨痕，道“你指的哪一件？”

“莫修媛自尽、淑妃、修嫔禁足还不够，现在还要把景嫔禁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难道既不怕流言蜚语，史家刀笔吗？”

独孤晟冷笑道“寡人何曾惧怕过流言蜚语？倒是你，谁借你的胆子敢这样和寡人说话！”

秦瑶望着他道“当初选了二十人进来我还觉得多了，如今看来却是少了，如今整个宫里还剩下几个！”

“甄磊科想要你的命，你还要替他说话吗？”独孤晟阴沉着脸说。

“罪不及妻儿，你这样做和暴君有什么区别？”秦瑶气急，口不择言道。

阴着脸靠近的独孤晟比平时更有压迫感，秦瑶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可独孤晟却停下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回去！”

还想争辩什么的秦瑶突然被独孤晟吓了一跳，他闷不做声地靠近秦瑶，用一种很可怕的声音对她说“你已经嫁到郑国了，你现在是郑国人，那些和秦国有关的事情最好都忘了。”

秦瑶感觉自己抵到了冰凉的墙上，身前是面无表情的他，身后退无可退，这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实在很难不屈服。她别开眼睛，尽力不去看他，不去想他现在的样子，可是她急促的呼吸和胡乱转动的眼睛早就已经出卖了她。

独孤晟满意地看着她逃也似的离开，即使她早就已经离去他却还是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当他终于站直身子，却没有离开，反而靠在她刚刚靠过的地方深深呼吸。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