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莲昭仪苦苦地挨了几天，终究还是没能挺过去，留下满身的伤疤，不清不楚地撒手人寰。

见了她最后一面的人并不是她满心期待的独孤晟，而是她一直又敬又怕的王后。

王后坐在她身边轻轻叹气。“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孤听着呢。”

苏梅张着嘴开合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守在一边的医丞见状连忙呈上老参吊好的汤，这一剂下去足够让苏才人回光返照，也足够耗尽她最后的气力，油尽灯枯。

喝了参汤之后苏梅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热，也感觉不到刚才的寒气，也没有沉重过得感觉，就连灵台似乎也清明了很多。“陛下，妾身自知时日无多，有一事想要禀告，不然恐怕死后会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耳边一片静默，苏梅慌张地伸出手到处乱摸。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紧接着是王后轻柔的声音。“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苏梅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屋子里会是一片寂静，原来王后已经遣散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妾身要说当日修嫔一事并不是偶然！”

“你为什么这么说？”王后问。

“当日行巫蛊术的人根本就不是修嫔，而是琪嫔！”苏梅急切道“琪嫔伙同襄贵妃想要诬陷修嫔，她们利用了刘才人胆小，特意去吓她，刘才人实在害怕才会撒谎。而且刘才人根本没有疯，她也是被琪嫔害死的！”

然而王后却问“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梅紧紧地拉着王后的手，生怕她不相信自己的话，拂袖而去。“陛下！妾身说的都是真的！琪嫔真的不是好人！是她害死刘才人的！”

王后的沉默让苏梅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她松开手泪流满面，却听见王后问“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妾身害怕，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刘才人。可现在如果再不说，妾身良心难安！”说着更哭了起来，没有了光彩的眼睛像泉眼一样往外流淌着无根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王后轻轻地握住苏梅的手说“孤知道了，你i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心里空落落地，不知道有什么还能够交代的。苏梅寻着声音看向床边。“陛下，请以妾身的绣品陪葬，还有，希望陛下能够答应妾身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孤会看着办的。”

“请陛下放妾身的近身侍女出宫，别让她们老死宫中！”苏梅哭道。“至于妾身家中，还请陛下替妾身宽慰双亲，不能膝下尽孝！”

王后一一应了，直到最后都拉着苏梅的手没有松开。

门外雪光耀眼，院中的梅花已经完全被雪覆盖，包裹成一个一个小雪球，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红色。

嘱咐过云波殿的人之后秦瑶没有再回头，惋惜着苏梅的离去，也惋惜着这座吃人年华的城。

秦瑶亲自去了一趟福宁殿，却在看见食盒里的点心时皱了眉，低声命人换上别的。

独孤晟刚换上家常的衣裳正奇怪秦瑶怎么还不过来，就听说她让换点心，凑过来看了一眼，食盒里是一碟小巧可爱的梅花糕，正合时节。“好好的为什么要换？”

“莲昭仪才没了，她的闺名正是梅，妾身担心国君触景生情。”

难言的沉默在殿中弥漫，独孤晟果然没了胃口，随便摆了摆手，秦瑶赶紧让人去换别的点心来。自己跟着独孤晟一起捧着热茶说话。

“她走的时候你在吗？”

“在的，她很难过没能为你留下一子半女就撒手人寰，很担心家中年迈的父母今后没有人照顾。”秦瑶道。

独孤晟端着杯子却怎么也喝不下去。良久，叹息道“她是个心善的，这几年在宫里也一直广结善缘，没有得罪过谁，怎么会有人要害她呢？”

秦瑶想起苏莲昭仪临死前说的话，不知道这一次是谁的手笔？“她虽然眼盲却依然得宠或许是有人对此不满吧。又或者只是一个鲁莽的宫人冲撞了而已，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好下定论呢？”

话是这样说，可独孤晟心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接下来只需要等证据，而证据早晚都会有的！

“你怎么看？”独孤晟问。

秦瑶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先去把点心拿进来，放在两个人之间，然后才缓缓开口。“莲昭仪没得实在蹊跷，若说只是个宫人恐怕谁也不会信。云波殿地处偏僻，平日里就少有人行走，更不要说这样的下雪天。”

“一定是有人蓄意为之！”独孤晟接着道。

“蓄意为之必有所图，那么只要找到行凶的意图自然就能够知道是什么人所为。”秦瑶补充道。

可是即便这样也没办法确认究竟是谁，正当两人愁眉莫展的时候，被委任彻查此事的人恰好前来复命。

“臣见过国君，王后！”夏侍卫道。说完就开始汇报调查的结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臣已彻查过当日案发的现场，并根据足迹查明案发当日那个突然冲出来的宫人是蓄意躲藏在假山石后头意图谋害莲昭仪。因去的晚，山石边上的足迹已经混乱不堪，于是臣一路南行，发现一串跛行的足迹，似乎是一路南行，可在之后就失了踪迹，臣无能，不能将真凶查明！”

独孤晟转头问秦瑶“南边是哪几座宫殿？”

秦瑶道“是清河殿和九曲殿。清河殿里住着良妃和管才人，九曲殿里住着柔昭仪，章才人和，董才人。”

凶手在慌乱之中一路南行自然是想要逃到觉得安全的地方，那么久必然与这几个人有关，可到底是是谁几乎已经呼之欲出。

独孤晟恨恨地摔杯“这个毒妇！”

之后种种调查不再赘言，总之董才人被废为庶人幽禁，且在独孤晟的坚持下迁居苏莲昭仪生前居住的云波殿居住，不许任何人探视。

不论董氏如何哭诉，独孤晟都不为所动，甚至因为这个而不许任何人更改云波殿的陈设，那里的一切都必须和苏才人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自此，董氏的余生都必须在惊恐中渡过，每一天都生活在她亲手杀死的人生前曾生活过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说话，被贬为庶人之后，她的一日三餐就只能和宫人一样，没有任何人会为她做事。

忙不迭地撇清自己的许柔昭仪也得了王后传来的话，命令她安分守己，不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免得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