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时辰还早不过朝天宫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他们裹着棉衣站在寒冷里，只为一睹王后的风姿。

密不透风的马车里，独孤晟和秦瑶并肩而坐，相对无言。

马车外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车顶，独孤晟若有所思地看着秦瑶，眼睛里闪烁着暧昧不明的东西。

他是否后悔了？秦瑶无从得知。

能够深受百姓爱戴，在一定程度上说明秦瑶这个王后做得还算称职，可遇刺同时，秦瑶却如坐针毡。没有哪一位君王会希望自己的妻子比自己拥有更高的威望，尤其是一位疑心重的君王。

近年种种都让秦瑶和独孤晟渐行渐远，如果说有什么值得遗憾，大概是一颗真心错付。

浅蓝色衣裙的女子于昨夜入梦，浅笑嫣然，含情脉脉。可身边冰冷的床榻却分明诉说着大梦初醒。

身上的玉佩沉甸甸地挂在腰间，凶兽盘踞于中央，怎么看都不详。

独孤晟略带薄茧的手摩挲着玉佩，心里百转千回，有许多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两个一身盛装的人坐在一起，让原本十分宽阔的马车都显得拥挤，层层叠叠的衣服交叠在一起，一眼看去竟然分不清哪一件是谁的。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喧闹声，越来越近，独孤晟神色一变，从马车侧壁边缘摸出来一柄剑横在身前。

秦瑶看着陡然色变，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心里有些触动，管他真情假意，至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可外头的骚动很快就停了下来，再过了一会儿，外头的侍卫来说是一股流民冲乱了队伍，现在都已经处理妥当。

独孤晟应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像是全在意料之中。秦瑶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可马车里面独孤晟几乎把马车翻了个遍，可除了长剑之外就只有一柄几寸长的小匕首。一会儿下车肯定不能带剑，可匕首只有一柄。

感应到独孤晟的目光，秦瑶道“我不会用匕首，还是你拿着更有用。”

独孤晟不再推辞，立刻把匕首藏在袖子里。掀开帘子一角查看道路两边的情况。突然听见身后有人问“你一直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吗？”

这样的话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从小到大，各种暗杀迫害层出不穷，他早就已经习惯，却忘了她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

独孤晟低声道“习惯了就好了。”

出乎独孤晟预料，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自己的。秦瑶轻声说“就算已经习惯了，也还是会痛的。”

头一次，独孤晟产生了岁月静好的感觉。仿佛那些阴谋阳谋，算计陷害都可以和自己无关。他几乎就要沉沦在这美好的幻境之中，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头上一枚小小的玉簪子上，他突然就清醒了。

她是秦国人！

独孤晟回握住秦瑶的手，说“这辈子能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马车的突然停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独孤晟率先下车，自然而然地错过了秦瑶一闪而过的苦笑。等他回过身向秦瑶伸出手的时候，秦瑶已经恢复了端庄得体的笑容，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手心里。

就在秦瑶下车的一瞬间，一支暗箭破空而来，直直地冲着秦瑶。

独孤晟手上用力，将秦瑶拉入怀中。惊魂未定的秦瑶看着车门上颤抖着的箭羽心里一阵后怕，如果……

侍卫们迅速地围了上来，可狂热的百姓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之后不约而同地朝着马车的方向聚集，想看一看王后有没有受伤。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近，独孤晟低头问“还能走吗？”

秦瑶点了点头，跟着独孤晟一路疾行，穿过匆忙的人群，一路狂奔。

直到终于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独孤晟才终于仔细看她。“松开！”

秦瑶这才意识到嘴里淡淡的铁锈味，可往杯子里倒茶的时候却怎么也倒不满。

独孤晟叹了一口气，把人拥进怀中。“别怕，我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抖得筛糠一样的秦瑶到这时候才终于认真地看了一眼独孤晟。“如果刚才我死了，你会难过吗？”还是会重新立一位王后？

“你知道的，你对我而言不一样。”独孤晟闷声道。

侍卫前来汇报情况的时候独孤晟没有过多的犹豫就走了，而此时巧娘和玉娘还被困在前头的人堆里无法脱身。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秦瑶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对于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毫无反应。

“这鬼地方实在是太冷了！”裹得严严实实的秦桑窝在独孤漠怀里娇声抱怨。

“你怎么又来了。”秦瑶无力道。

秦桑穿着鹿皮小靴的脚在空中划拉了两下，歪着头笑。“难道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

秦瑶没有搭话，反而道“独孤漠好歹也是一代战神，你拐走了他，独孤晟不会放过你的。”

可亲是哪个根本不把这样的话看做威胁。“如果不是你太烦人，我也不愿意老是跑回来。”

“小白说的没错，你呀是一条蟒蛇，看起来温和无害的样子，可其实一击必杀，绝不走空。”秦桑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对过去的怀念。“他们两个傻孩子，真是可怜，忙活了一辈子，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听这意思，秦桑已经得逞，可秦瑶却还心存侥幸。“你做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有的人武艺高强，能够百步穿杨，取敌首于千里之外？”秦桑若有所指地看向身后的独孤漠，手指沿着他的下巴一路摸到喉结。然后再秦瑶的惊讶中缓缓道“虽说我也很想看看一剑毙命是什么样子，不过家务事还是比较适合自己人来办，所以是我亲手了解了他们。”

秦瑶默默地退了两步。“你真是太可怕了！”

可秦桑显然不这么认为，她笑着从独孤漠的怀里掏出蜜饯包，往嘴里塞了两口。“我可比不上你！你明知道他们会有性命之忧，不还是让他们去做了吗？你又比我高尚多少？”

“你到底想做什么？”秦瑶道。

“我什么都不想做，是你一直在逼我做选择！”秦桑道

“你今天分明想杀我！”

“难道不是因为你先动了杀我的念头？”

秦桑从给独孤漠怀里跳下来，站在秦瑶面前，一字一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