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安分了没几天，幺蛾子就耐不住寂寞了。

得了消息急忙赶过去的秦瑶在看见殿内的情形时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

玉宜依偎在独孤晟身边，一脸后怕地说着什么，独孤晟低声安慰着她。

玉宜不经意地看见王后站在门前忙道“妾身见过王后！”

都已经准备走的秦瑶只好停下来，往里走。“妾身见过国君！”

独孤晟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干咳两声“王后来的正好，正好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事情并不复杂，送给玉嘉封君的胭脂里掺了有毒的东西，抹在脸上以后就会毁容。这样的东西自然该是冲着玉嘉封君来的，可秦瑶看着玉嘉封君的脸上完好无损，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

一问才知道，原来玉嘉封君得了赏赐之后心情好，赏了一些给身边的侍女，结果有一位侍女刚涂到脸上没多久，就觉得刺痒非常，想着用水洗一洗会好，可谁能想到沾了水的地方反而都溃烂了，现下人躺在里头由医丞诊治，只是多半这张脸就废了。

秦瑶来的时候就命人去传徐御医，此时人已经到了。

“启禀国君，陛下。胭脂里头掺了一味蚀卉，遇水即染，那位正是被灼伤的。”

“蚀卉是什么？”玉嘉封君问。

“蚀卉是一种修筑宫室的时候常用的材料，雍都虽然不产，却用得很多，价格也很便宜。”徐御医回。

独孤晟和秦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向对方。

不止是雍都，郑国并没有产蚀卉的地方，整个郑国用的蚀卉都来自于那座叫做四方的小城。

四方城究竟想干什么？

“王后怎么看？”独孤晟沉吟道。

秦瑶忽然问道“徐御医，孤听闻，近来城中兴起了一股新的风尚，说是用什么东西洗脸能够使脸变得光洁，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

徐御医恭敬道“近来都中风靡一种叫做折颜的新东西，用来洗脸确实会让脸变得洁白细嫩，只是要控制好用量，不然就容易伤到自己。”

秦瑶奇怪道“洗脸的东西怎么会伤到自己呢？”

徐御医解释道“那名叫折颜的东西正是用蚀卉制成，少量使用确实有用，不过若是用得多了就会烧伤肌肤，得不偿失。”

秦瑶向一直等在一边的徐淮安道“这胭脂是哪里来的？”

徐淮安道“都是宫中的匠人研制的，也只有宫里的主子们能用。”

问清楚这些，秦瑶才转向独孤晟道“宫中妃嫔爱惜容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便是匠人们学了外头的法子也不足为奇。这蚀卉本是常用之物，内务司营造司都有，便是他们想讨个巧也未必不可能，您说呢？”

借坡下驴的独孤晟点头道“王后说的有理，既然这样就命内务司自查，给那宫人一个交代。”

事情若从毒害嫔妃变成内务司讨巧不当，误伤宫人。严重性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独孤晟不愿意挑明的事情秦瑶替他找好了借口，他自然乐得接受。

只是玉嘉封君因此难免要受些委屈，独孤晟赶着去见丞相，柔声劝了玉嘉封君几句，便匆匆地走了。

秦瑶看着玉嘉封君莫名地觉得有些不愉快，这种没来由地不满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秦瑶的生活中了，来不及细想，玉嘉封君就已经双眸含水，泪盈盈地望着秦瑶。“陛下！妾身害怕！”

只握了片刻，秦瑶巧妙地将玉嘉封君的手搭在了她自己身上，向身后侍立的宫人道“嘉封君今日目睹惨状难免受惊，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好好歇息几日吧。”继而命徐御医开了几副安神药道“吃两幅药，定一定神，过两日再让内务司重新给你挑合用的宫人，这几日便暂且委屈些。”

秦瑶走后命人送了些补身子的东西和首饰布料去相思殿，只说是国君命人赐下用来替封君压惊。

远在福宁殿办事的独孤晟在听了宫人回报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论两个人之间有多少矛盾，秦瑶总能用独孤晟希望的方式处理好宫中的事情，这才是一个王后应该有的样子。

玉嘉封君是否这么认为？当然不。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后宫中阴暗面的第一次展现，仅仅是因为她得宠。也让她明白即使国君宠爱她，王后也依然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她只想着如何平息是非。

玉娘一直跟在秦瑶身边，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像相思殿中说的那么简单。

自从她和巧娘换了位置之后，王后就一直鼓励她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可以问，能解释的她都会说。这晚洗漱过后，玉娘趁着为王后按摩的宫妃问“陛下，今日的胭脂明摆着是有问题，为什么您不说出来？”

秦瑶想了想问“你觉得内务司会将不知道会不会伤人的东西送到正得宠的宫妃那里吗？”

“自然不会！”玉娘想都不想，直接道。

“内务司当然不会这么做，可动手的人做得巧妙，用的东西根本没有踪迹可循，蚀卉实在太常见，即便在谁那里搜出来又能怎么样？根本没有办法定罪，语气搅得人心惶惶不如就此打住。”

“可嘉封君也未免太可怜了吧？”玉娘惋惜道。

秦瑶却不这样看。“那盒飞燕胭脂是新来的贡品，满宫了除了良妃她们这些妃位的，就只有她一个人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不留着自己用，却拿来赏赐给宫人，你觉得合情理吗？即便是她和宫人有些私交，怎么不赏给她带进宫的画儿，而是给了一个并不亲近的宫人？”

话中暗藏的信息让玉娘吃惊得张大了嘴巴。“除非她知道胭脂有问题！”

秦瑶用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说“别想这么多了，横竖也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记着一件事，看人，看事，都不能够只看表面，有时候真相会隐藏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玉娘揉着脑袋说“那多累啊！”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不能言说的秘密，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了解另一个人。所谓承诺，只有在被遵守的时候才更加显得可贵，不然就只是一句话而已。”

假如有一天，有一个地方，能够畅所欲言该多好？

会不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