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靠站。

周泽宇拎起行李，邀江一柔下车。江一柔跟着他走下车厢，看到的却是一个从来不在记忆中存在过的车站。

“这是前两年新建的高铁站。”周泽宇说。

江一柔依然没有任何感觉。她还在想着，在刚才的那个梦里，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爸本来说要来接我们，我说不用了，让他们就在家等我们。”

江一柔没说话，只是机械般跟着他走出车站。

周泽宇叫了一辆出租车，他们坐上车后，便渐渐驶离了车站。江一柔回望着这个车站，在它建成之前，这里是什么样子？车站在小城的什么方位？他们现在正驶向哪里？这些问题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她继续追忆那个梦。

“咱们这儿现在冬天雾霾挺严重的，一直阴沉沉的……”周泽宇说，他紧紧地握着江一柔的手。

江一柔望着窗外，车辆穿过一片正在开发中的高层建筑，向城区驶入。慢慢的，开始有眼熟的事物出现。她知道，她正在驶入记忆的腹地。

他们沿着进入小城城区的迎宾大道行驶，在临近小城入口的地方是一座三匹骏马组成的雕像，雕像下刻着“骏马腾飞”四个大字。

在记忆里，这里没有雕像，而路边的草坪上，会用花拼出“欢迎四方来客”这几个字。只不过在冬天万物凋零的时候，花总是枯萎的，于是那里就只剩下落了灰的冬青和看不出形状的字样。

迎宾大道实际上也是一条省道，进入入口后，路的左边立着两个巨大的烟囱，顶上有白色烟袅袅冒出，那是一个大型的化工厂。化工厂建立时间久远，路两边都是工厂的地盘，于是在这条省道上修了一个过街天桥，以便工厂里的工人行走。

过了工厂后不久，便是一个分叉口，直走继续沿着省道走在小城边缘，右转则进入中心城区。他们的车毫不犹豫地右转，小城的热闹跃然眼前。

十年的时间将这里的一切都翻了新——更加宽敞的街道，换了牌子的店面，新的街灯式样……江一柔一度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新来的旅客。

他们的车转了一个角，在那个熟悉的十字路口，江一柔看到了一座四层高的建筑上挂着一个大幅的LED屏，屏幕里正在播放着最新款的手机广告。这座曾经全城唯一的商场，如今已经全然变成了手机卖场。

“这个商场你还记得吗？以前过年买新衣服，我妈就带我来这儿！”周泽宇指着窗外说。

“我也是……”

这个场景突然变得有些熟悉，她似乎在哪个梦里梦见过，是刚才的梦里吗？好像不是，刚才的梦里，自己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车子继续深入，穿过那条依旧繁华的商业街，走过只有一车宽的小巷，江一柔这条小鱼终于回到了小溪里。直到这个时候，当她看到那一张张北方小城人的面孔，当那乡音入耳，她才终于知道，即使再过十年，不管这里怎么变化，都只是穿了件新衣服罢了，这层皮下面，还是原来的血肉骨子。

开过旧城区，他们还在向西进发。

“刚我们经过的那一片现在好多地方都在拆迁，从前几年开始就一直在向西开发，建了很多高层小区，还有配套的商业中心，大家都往那边搬。我们家大概四年前也搬那边去了，原来的房子租了出去，估计也快要拆了。”

果然，曾经城西的这片郊区已经高楼林立，紧挨着几个小区的中心建了一座商场，商场的外墙上大多是餐饮类的广告牌，还有KTV、大型超市等。据周泽宇说里面还有小城唯一的一家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