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言玉和北宫良夜走了出去，北宫少凌留了下来，缓缓的走到宇文朔的床榻边。宇文朔吃力的想要挪动身体靠向床边，北宫少凌上前，轻轻的扶住了他的肩，将他靠在了床边。随后他站起身来，迟疑了良久，在床榻尾部坐了起来，神情伤感的看着宇文朔。

宇文朔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扯动唇角苍白的笑笑。

“你不需要那个表情，如果知道救了你会加速我的死亡……我想当时我会犹豫的……”

宇文朔苍白的笑意让北宫少凌心中酸痛难挡，一时竟感觉喉咙紧瑟。他僵持了良久，来平静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

“我以为你不杀我，已经保留了情份。我没想到……危险之时，你竟还愿意救我……”

“可能有些事情……一旦形成习惯，不好改吧……”

宇文朔淡如清风的说，说的轻飘无碍，仿佛只是一桩不值一提的小事。他若不救他，恐怕他不死也会重伤，如今他却轻飘飘的说救他只是习惯，北宫少凌感觉心中被一记大石压住，就要喘不过气来。

“离儿说，你的毒是三年前在西陵所中？”

北宫少凌犹豫了一刻，终于问出口。

“难道不是你吗？”

“不是我！”

宇文朔的问题，让北宫少凌迫不及待的回答。因为之前叶离儿诉说宇文朔受伤的缘由时，他已经分析了事情的始末。那时候他就几乎可以笃定，宇文朔定然是以为他所中之毒是自己所为，所以他此刻迫不及待的否定了。不是他，尽管当时宇文朔带走夏莫离，他几乎已经疯了。

但是纵使他如何疯魔，他也绝对不会想要了他们的命！

宇文朔见北宫少凌的迫不及待，干涩的笑了笑。

“你不相信吗？”

北宫少凌蹙起眉头，胸口微微的起伏。

“我相信！我相信若是你……你不会不承认！你若说不是，那就……定不是你！”

时过境迁，但是信任还在。多年的相交，北宫少凌的人品宇文朔是最清楚的。他孤高傲冷，若当年真是他派人追杀他们，那么今日相见，他定不会不承认。

“但是，当年追杀我们的……确实是西陵的暗卫！如此看来……当年想要追杀我和离儿的，另有其人……”

“待我回宫后，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

“是否能查的清楚，也不是重要的事了……”

宇文朔的声音有些无力，北宫少凌神色紧张的看着他。他苍白如纸，身子清瘦，想必三年来真的是吃了很多的苦。

“少凌……过去的恩怨，今日我们暂且不论。我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如今……我只想求你一事！”

“……”

宇文朔仿佛临终嘱托般的样子，让北宫少凌红了双眼，沉默的看着他。

“我拜托你……无论如何看住离儿，她虽答应了我，但是她还是会去的！我……不能让她去送死！三年来我们朝夕相伴，于她而言……我是她的家人！你也看到了，我……没有明天可言，没办法永远护在她的左右。如今她忘却前尘，活得快意洒脱。我希望……我死了以后，你能……放她一条活路……”

“……”

“我不希望……她活在仇恨和痛苦中！放了她……让她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

“……”

北宫少凌看着宇文朔，他无力的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急着交代临终遗言般，让北宫少凌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一团，已经讲不出话来。

“我只求你此事。少凌，我知道你深爱她，既然爱她，你怎么忍心……见她生不如死……”

“你若死了，她才会真的生不如死！”

北宫少凌的话让宇文朔微微一愣，随及轻扯唇角僵硬的苦笑。

“她虽……依恋我，却并不是爱我。因为我见过……她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

宇文朔说完，抬起双眸看向北宫少凌。北宫少凌迎上他的双眼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却的复杂神色。那神色恐怕倾尽一生，都没有办法理清究竟包含了多少种情愫。北宫少凌只知道自己的心仿佛一点一点被掏空，那个巨大的洞，竟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填补。

“你不会死的！你还如此年轻，未来无限可期……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就如她一样忘了前尘，还你们天高海远的自由！”

北宫少凌眼中的殷红和语气的笃定，让宇文朔瞬间红了眼眶。他甚至不敢再看北宫少凌的双眼，将视线转向了一边，毫无血色的唇角轻轻的勾起。

“都说未来可期，可是谁又到过未来那里……”

“……”

“如此说来……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我想休息了……”

宇文朔的心仿佛安了下来，将身子倾向一边，无力的说。

“朔……”

北宫少凌不安的起身，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唤着他的名字。宇文朔闭上了双眼，喉结无助的滚动两下。

“你走吧……”

“……”

北宫少凌站在那里无言的沉默，良久的挣扎，他终于在宇文朔久未睁开的双眼中垂下双眸，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那个房间。

那个夜晚一如他们三年后初见的那个夜晚一般，没有星空。没有星空的夜晚，总是感觉没有生命的迹象。北宫少凌站在窗前看着灰蒙蒙的夜空，空旷的双眼瞬间被悲伤填满。

【“朔，你看皇权像不像那弯月？”

“像！”

“是啊！多像！纵使繁星簇拥，又如何？它看起来，还是那么孤独……”

“你放心少凌，你并不是孤独的！我宇文朔对着宇文府的夜空起誓，今生誓死助你护你！你若上天，我便随你上天，你若入地，我便与你入地！只要宇文家一息尚存，定对你北宫少凌不抛弃，不放弃……”】

回忆中的声音潮水般涌来，北宫少凌眉头一紧，久未落泪的他，流下一行泪水。

宇文朔，你与我从少年走向担当，你一路护我从亲王走向帝王。你带走了我的女人，你带走了我的世界，为什么？此刻我竟然希望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用我不可能实现的方式，逍遥快活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