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试着引导临钰不要在意他俩过去的一些事，“大……大人辅政有方，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会称赞您，记得您的好。”

“哦？是吗？不过本座心情愉悦不是因为这个，苏小姐可还听说些旁的？”

“……不曾！苏卿即将参加考试，没有心思在意城中近来的风向。”

临钰将茶盖轻盖在杯盏上，暂且放置一边，“那如何知晓京中人都在称赞本座呢？苏小姐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赵清脸上微有诧异，不过很快收敛，走到临钰正对面行了个拱手礼：

“研学者，自不该闭门造车、两耳不闻窗外事，苏卿近来却孤陋寡闻不曾了解京中事，实在有辱斯文，不过，大人功德无量，想来百姓们自是赞不绝口。”

“苏小姐对本座倒是评价极高。”

“事实如此。”

赵清卯足了气力不让临钰引到自己身上，面不改色将临钰夸上了天。

临钰嗯一声没在多说什么，拿起文书开始做自己的事，低头长睫掩住眸底的神色，情绪莫名。

赵清缓缓呼出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安静退至一旁小桌前执笔继续抄录。

书房内一时静谧无人声，只有笔触沙沙的摩擦声和咀嚼食物的声音。

声响虽小却不容忽视。

赵清脑中浮现了些许画面，执笔的手顿住，暗自朝座上那人投去视线。

临钰清隽如竹的身姿坐在桌案前，一如既往的气度非凡。一边看书中的书一边拿起她做的糕点送到嘴边。

连吃东西都是这般的优雅矜贵，天生的贵族气派。

不过她实在想不通临钰为何在禁令之后突然大肆宣扬他们过去的事，还赶在考女官这个节骨眼上，还有薛瑞，还有拉拢大国司……

现在遇到的临钰倒是比上一世还要难以捉摸，还要阴晴不定。

“苏小姐这般看着本座作甚？难不成苏小姐这会子想吃自己做的糕点？”

临钰带笑的调侃话传来，赵清猛地移开视线，低头看见宣纸上滴了重重的一团墨汁，已然晕染开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盯着临钰看了半天！还让人家发现了！

赵清急忙搁下笔，胡乱揉了被染黑的纸，重新铺上一张。

她很快镇定眉眼间带着笑回道：“大人说笑了，苏卿方才只是担心今日的红豆糕过于简陋不合大人的口味，怠慢了大人。”

临钰微收了笑意，用了略带可惜的语气，“哦，是吗？还以为苏小姐被今日的本座迷了眼呢。”

赵清：……

“大人英姿俊美，容貌昳丽，无人能比，很是养眼。”

临钰的容貌确实是赵清见过顶好的，如玉般的雕刻模样，完美的眉型更衬英气，冷峻高贵。

不过那是之前，哪像现在这般，每日浪荡公子和冷血国师来回切换，赵清还得找不同的法子来应付！

“苏小姐谬赞了，不过要论容貌上乘，大裕境内，本座倒不敢称第一，不过本座见过配的上第一的人……”

赵清心下一紧，总觉得临钰从一开始就在绕弯子，而且现在成功地又绕回去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听见他染了笑意的嗓音：“大裕丞相大人当属大裕绝美之人。”

赵清：“……”她就知道。

赵清喉间卡了卡，找不到话说，再一次从临钰口中听到夸赞自己的话属实膈应的慌。

光影回溯，想起刚见临钰那会……

那时的他眸中还不像现在这般幽黑充满戾气，老皇帝外出游猎，留赵清在京中处理事务，回宫时身旁就多了一人，立马被封为国师，还与丞相地位同等，共同管理政事。

年少的临钰气宇轩昂，却有种不合年纪的稳重与深沉。

说到底老皇帝还是不信任她，觉得年纪轻轻的做丞相手段弱了些，所以派了临钰……来添堵。

赵清本来对他就没什么好感，后面发现这人总在朝上与她对着来，且极不讲道理，就更加不喜，出了朝堂都绕着走。

两人相安无事明争暗斗过了许久，忽然有天临钰变了，变的口无遮拦油嘴滑舌，且专门恶心她一人。

定是朝上斗不过她专门使这些个阴险手段。

某日，两人同在御书房议事，她不过穿了一身白衣，未着朝服，临钰见了却笑着说：“丞相大人好容貌，当属大裕绝美第一人。”

后来才知道那日他正在和老皇帝一起挑选京中美人，临钰提了赵清。

老皇帝还在一旁颇不正经的笑，赵清气得绷不住表情，明知道她最忌讳旁人拿她容貌说事！

后面如何倒是记不清了，只是从那以后赵清对临钰再没好脸色。

空气一时停滞，仿佛能听得见胸腔心脏跳动的声音，赵清右手抚上左手腕摸到缠好的绷带这才安下心，抬眼对上临钰笑道：“国师大人谦虚了。”

临钰一直仔细着面前人的情绪变化，她隐藏的很好，不过还是露出了些许破绽。

“苏小姐可听说过赵丞相？”

“听过一些。”

“那你觉得本座待她好吗？本座与她同朝多年，倒生了些感情，每日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她。”临钰垂眸轻笑。

“大人恕罪，苏卿常年病痛居于深府不闻朝事，不敢妄下定论，不过想来，大人该是待她不错的。”

赵清耐不住心里一顿骂：临钰你个小肚鸡肠阴险狡诈，还待她好？还感情？装什么良善！鬼扯！

多年党争，对彼此的印象不是一朝一夕间能扭转的。

“她会恨本座吗……”

赵清气还未消，却见眼前人忽然认真看向她，言辞恳切，就好像知道她是赵清本人一样。

赵清提了口气，没想到临钰回这么问，理了衣袖正准备回却被他打断。

临钰扬手及时挡了她后面的话，“罢了，本座今日乏的很，现想独自静静，苏小姐可先行离开。”

面前男人情绪变的很快，连手中的文书也搁在一边，一手搁在眉心前揉着，像是真的累得很了，赵清识趣的应下，点点头便轻脚离开。

等房中没了人，临钰才缓缓睁开眼，半晌他神情像是凝固了般，被掩盖在袍袖下的手却紧攥着，指尖深陷进掌心，骨节分明泛着白。

他怕，怕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

树影婆娑，凉风习习，几个黑衣人共力拖着一位黑衣人，奔走在林间，那个半晕的人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胸腔血气喷涌而出，顿时变的虚弱无比。

“主子！”

“无事，先回府。”

旁边一个黑衣人立马摘下蒙面，将他扶到树底下歇靠着，为他喂下续命的药再在胸前慢慢顺着气。

语气焦急，“主人，属下不明白……”

“是想问我为何要冒险取他性命？”

黑衣人嗯一声，搀扶着他的手没敢松。

男人苍白的脸拉着苦笑一声，袖中无力的手捏紧，“不想她知道这些。”

他太黑了，会吓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