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伟赶到宾馆楼下，在旗杆下面停了车，打电话给唐淑姣：“我到了，我的车停在停车场旗杆下面。”

唐淑姣“哦”了一声，不等她再说什么，吕伟便挂了电话。

唐淑姣提了衣服下去，打开吕伟车子后座，将衣服放进去，关了门。准备转身回去。

“上车吧。”吕伟说。

唐淑姣心里一动，愣怔一瞬，上了副驾驶室。

“给。”吕伟递给唐淑姣一个牛皮信封。

唐淑姣打开一看，是一沓百元大钞。

“什么意思？”唐淑姣问，将信封扔在车子档位处。

“谢谢你帮我买来，钱还是我自己付。只怕不够。”吕伟说。

“吕伟，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我还爱着你吗？我家庭美满，工作生活都非常非常好！我纯粹是看到你救了我帮我修好了眼镜这两件事上，表示一下心意而已。你不要搞得卿卿我我神秘兮兮的好不好？”唐淑姣没好气地说，脸色变得很难看。

吕伟瞥了她一眼，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些事纯粹是小事，谁碰到都会去做的。我也只是费了点心，出了点力，没有花钱。所以，你帮我去买也是费力，不必花钱，如果花了钱，我就欠你的了。我们本来清清白白，还是清清白白的好。你的心意我领了，谢谢！”

“你到底对我有多大的意见？说出来吧。我洗耳恭听。”唐淑姣说，语气平静了许多。

“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当时我们还是很和平的嘛。只是你走的时候没有打声招呼，当时确实不好受，但很快也就过去了。现在都二十三年了，还有什么意见。早都烟消云散了，什么都烟消云散了。嘿嘿。”

“真的吗？未必吧？那你对我妈妈肯定是有意见的。不妨也说说。”

“也没有。真的。”

“哼，吕伟，你就是一个胆小鬼，十足的胆小鬼！二十三年过去了。我今天还是这样说。心里有话不敢说，没有男子汉气概！”

“嘿嘿，就是，我确实有点胆小，没什么男子汉气概。不过，我真的是对你对你妈妈没有什么意见。我说的完全是真心话。信不信由你。”

“嘿嘿，嘿嘿。”唐淑姣怪笑着，盯着吕伟的脸，“吕伟，如果这真是你的真心话，那么你以前那些话完全是假的罗，完全是欺骗我了？”

“什么话？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吕伟和她对视着，严肃地说。

“什么话，你真的全部忘记了？说了就忘了，就当是吐出的口水，什么都忘记了？”唐淑姣红了眼。

吕伟将头掉开，想了想，慢慢地说：“哦，我是说了一些话。我当时说，只要你去那边过得快乐，我也就放心了，祝你有好前途。这些话是真心话。我没忘记。在家里，你妈妈逼得你不开心，你妈妈也烦恼，我们都不开心，去了那边，你也有个解脱，工资又高。事实证明，你确实有了好前途。”

“是，我是有好前途。工作好，工资高，老公是警察，收入也可观，有地位有名誉，女儿又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你也不差嘛，改行从医，开了诊所，精通业务，收入肯定也不少，儿女双全，老婆既当社区干部又开店子赚钱。可是，我们不成恋人难道一定要成仇人，不能是朋友吗？”唐淑姣说得声音有点变调，直视前方，不敢看吕伟。

“朋友，当然是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作仇人。如果不把你当作朋友，我就不会那么认真地帮你修理眼镜了。救你是出于医生的职责和人的本能，帮你修理眼镜完全是把你当作好朋友来看待，否则完全可以不帮的。”吕伟说，也目视前方。

他心里吃惊又奇怪，她怎么了解了我的家庭情况，怎么这么快就了解了？难道她事后和郭雷鸣有了接触？或者她通过县里其他朋友在打听我？

不对，不是郭雷鸣。如果是郭雷鸣，她怎么这样说我老婆，应该知道谢云去世了，不应该提了，让我伤心呀。

想到谢云，他神色暗淡下来。

“你不能怪我，我是给了你机会的。我自己压力那么大，我从小对妈妈是非常孝顺的，为了你，我几乎和妈妈闹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劝你去跟我妈妈说说，你就是不去，就是胆小，好让我伤心！我被逼得完全没有办法，几乎想跳楼了，你知道不知道？！”唐淑姣声音哽咽了。

吕伟闻声又瞥了她一眼，动情地说：“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也不忍心留你，希望你南下闯出一条好路子来。”

“知道个屁，你知道？其实，其实，只要你跟我妈妈争取一下，说几句硬话，我就有胆和你去领结婚证！”唐淑姣说着，苦笑了，用手背揩揩眼睛。

“谢谢！只怪我们有缘无份。这些都是过去式了，不提了，忘记吧。好好过眼前的日子。”吕伟不想再暧昧下去。

他想，谢云尸骨未寒，我却在这里和初恋女友卿卿我我，算什么呀！

“男人都没良心，我以前还不是很相信，觉得总有几个老实的，现在真正信了。连你这样的人都这样没心没肝，可见世上真的没有讲良心的男人了！”唐淑姣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嘿，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年纪也不少了，马上奔五了，还提那些陈年旧事，有意义吗？人还是要现实点。”

“现实，现在人就是太现实了，什么都讲钱不讲情了，还有什么真情吗，还有温馨可言吗？幸福感不就大打折扣了？！”

“是啊，人要现实又不能太现实！不过，讲情也是有原则的，我们，我们只能是同事之情朋友之情了。同事加朋友，这样也挺好！”

“同事加朋友，也不能只讲金钱不讲感情！如果要按钱来算，你给我修眼镜，一个通宵，那得值多少钱？一套衣服够吗？我们都是医务人员，知道熬夜对身体伤害有多大。”

“服了你！转来转去还是讲到衣服上。好吧，我收了，不讲钱！”

“谈了很久了。我知道你晚上还有工作，耽误你了，不好意思。我也该回去了。再见！”

“再见！”

唐淑姣下了车，吕伟发动车子，但一直目送唐淑姣走到宾馆门口，他才松开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