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觉得等一下一定会有人来，一定会发现我把那个人给杀了，那时候他们或许会杀了我，或许会像这个人一样对我有那样的心思，或许不久之后，整个天下都会传扬着龚府龚玥玥流落匪寨，清白尽失……”

“我会成为天下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会成为所有对手的笑柄，会……”

龚玥玥心里很不好受，开始哽咽起来，赵长垣见状连忙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好了，不许再说了。”

“你管我！”龚玥玥哼了一声，随即又道，“你知道……在一个人最恐惧、最无助，马上就要陷入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把你从地狱的深渊里拉出来时的感觉吗？”

“我当时……脑子一瞬间都放空了，那个时候看见你的脸，就感觉……这一切真的太不真实了。”她的头埋在他胸口，揪着他的衣服，泣不成声。

温热的液体透过衣料，直渗进他的心脏里，赵长垣看着怀中哭得一塌糊涂的人儿，手抬起又放下，不敢去安慰她，因为他害怕只要再有一点点的触碰，他就会舍不得放手。

“所以，赵长垣，不管你今晚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都不可以抛弃我，你听到没有！”龚玥玥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他。

赵长垣苦笑，果然，聪慧如她，怎会觉察不出他的用意。

赵长垣叹了口气，伸手一带将她完全卷入怀中，两人在撒满月光的屋顶上紧紧相拥。这本是美好的一幕，却终究敌不过周身那淡淡的哀伤气息。

赵长垣抱着她，薄唇贴在她耳边，良久才道：“阿婉，放手吧！”

“你若是为了那兵符，赏雪是你的人，叫她直接取回去就是了，何苦做事那样不干不脆？你既然厌烦我，又何必一次次来招惹我？甚至，后来还一次次救我于水火，故意撩拨我的心，如今我终于将心交出来，你却要抽身而退，你究竟是何居心！”

“赵长垣，我不相信你是为了报复我当初的无情，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龚玥玥咬了咬唇，忽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只是道，“是！我当初让你受了委屈，让你觉得我不重视你，你心存怨恨，可你如今这样又算什么？”

“我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大错在我。我不干脆、我顾虑太多、我脾气不好、我总惹你生气……可是赵长垣，即便我错了再多，那你当初偏要忍着，半句话不说又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觉得我性格执拗，觉得我任性妄为，觉得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改变，我拒绝起人来总是干脆，可是……我也就是嘴巴硬嘛，你干嘛当真！我若是拿你当外人，必定是要拿你当菩萨供着，才不会那样直来直去得罪你！”

确实，她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把他王爷的身份放在眼里了，赵长垣的手紧了紧。

“我龚玥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若是嫌弃便嫌弃了，我也拿你没法子。我便是这样，中原男儿做得的事情我一样做得，我也懒得顾忌什么礼教清誉，你也知我素来不看重这些，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想和我一刀两断我绝对办不到，这事没得商量！”

“我知道你傲气，如今坦坦然然想放手，但是你做得到，我做不到。当初是你先来招惹了我，撩拨了我，就休想再逃开。你不是那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我龚玥玥也同样不是！你做完坏事就想跑，天下也绝没有这样的便宜事！”

龚玥玥说完就背过身去，再不看赵长垣一眼。

如此美好的月色下，心爱的女子在自己面前连番吐露心迹，此般醉人风月，是个人都该欢呼雀跃。赵长垣的心中何尝不激动，然而，不知为何，即使明知自己心中只有她，他却仍旧放不下芥蒂，更荒诞的是，他如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他只知道自己顾虑很多。

看着龚玥玥愤然转过去的背影，赵长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中。看阿婉的样子，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不少，或许他所有的顾虑她都已经知道了，可是，真的要继续吗？

赵长垣很迷茫，有些时候，执着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害人害己，会因为一个人的执念折磨着所有人，他与阿婉便是如此。

他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从前只是不甘心，如今，经历良多，他不得不承认，他与阿婉这段情事，于他，于她，于所有人，都伤害多于和谐。

“你醉了。”赵长垣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酒坛，“我送你回去。”

龚玥玥躲闪着不让他动自己手中的酒，却没有得逞，便只是看着他，一脸正色：“我的酒量在哪里我自己清楚得很，你不要岔开话题。”

赵长垣闭上眼，紧皱着眉头，手在额头上不停的按揉着。他如今心中烦闷，便不欲作答，只是含糊道：“喝酒！”

赵长垣捡起一坛酒，打开塞子递给了龚玥玥，龚玥玥看着他，也没说话，又盯着那酒坛子看了一眼才伸手接过，小口小口地将酒浆灌进了喉管，却觉得这酒异常苦涩。

赵长垣胸中烦闷，只自顾自灌着酒便也不曾多注意龚玥玥的动静，等他回过神来看向龚玥玥的时候，那人儿正双脸通红，一身半迷半醉的娇憨醉态捧着酒坛睡在他的大腿上，闲着的一只手却紧紧揪着赵长垣的衣袖，也不知是怕这人跑掉还是单纯害怕掉下去。

赵长垣扶额，摇头叹息，俯下身来抱起她准备将人送回，正在这时却忽然被人抓住衣袖，这时，只听怀里的人喊道：“赵长垣，我不许，不许娶她！”

赵长垣眉头一挑，娶谁？

赵长垣没有多想，只以为她做了什么梦，便轻轻抱起龚玥玥准备将她送回龚夷府。他并不知道，此时的龚玥玥身处梦中，正看见赵长垣与王莺时一身大红色喜服正在参拜天地，龚玥玥惊愕，心中一阵怒火翻涌，哪里能真让他们成了亲事，连忙上去阻拦，一开口便将梦中之语喊了出来。

然而，这一切似乎并没有结束，画面一转，龚玥玥看见赵长垣左手揽着王莺时，右手抱着邵琏，日子过得很是恣意快活。赵长垣这坐享齐人之福的逍遥日子实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