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垣沉寂了许久的记忆也随着龚玥玥软软的言辞而苏醒过来，温柔的嗓音浓郁的包围了龚玥玥的耳畔：“母后一定要我迎娶北秦仆固公主，牵着喜花缎子那端的你，我心里想得却全是杭微。”

龚玥玥咕咕低笑起来，玉白衣祛间的点点梅红随着晚风飘荡在乌夜，轻声道：“我未曾想过会爱上你。但是，在孤山与你朝夕相对的日子里，我却惊异地发现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爱上了你。”

触碰着龚玥玥清澈的悠长乌眸，赵长垣心湖顿时被坠落的石粒激起浓厚的白浪，忍不住上前一步，跨碎了月光的宁静。

静静伸手抚上龚玥玥净白的面颊，点滴清泪顺着她的面庞滑落进赵长垣的掌心，龚玥玥清瘦的肩头轻窣的颤动，夺眸而出的泪珠横亘在龚玥玥悠长的妙目，哽咽了音色：“长垣，为什么我们得不到幸福呢？”

晶莹剔透的泪宛如晨起夏荷绿叶间清澈的露水，洇湿了她一轮细密的鸦色睫羽，灼灼的看着眼前面色哀戚的赵长垣，龚玥玥郁积的泪止不住的坠落，低声道：“为什么我们那么艰难的相爱，却最终还是要离散呢？”

这一句话字句跳跃在赵长垣疼痛难禁的心口，突然地，他伸开双臂将泪流满面的龚玥玥搂紧怀抱，痛声道：“不！我们不会离散！玥玥，我们不会离散！”

嗅着他身上清浅却如影随行的缕缕冰片香，龚玥玥倏地狠狠地咬在了赵长垣的肩膀，双手也忍不住环绕上他的腰身，痛苦低沉的哭声回荡在赵长垣的耳畔。

爱怜的抚着她的脊背，赵长垣轻声道：“玥玥，忘掉过去的一切吧，我们重新开始。”

软软地伏在赵长垣怀抱，龚玥玥止不住的清泪倏然而止，泣声道：“蒲柳之姿，中人之色，此生能托质君家，实乃妾身的福分。”

静悠悠地抽离出他温暖的怀抱，龚玥玥深深的凝望着赵长垣，玉白的手指温柔的抚过他浓密的剑眉，掠过他深深的眼窝，高高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唇。

拭去面颊中停留的泪痕，龚玥玥倏然绽放出春意笑颜，轻柔道：“长垣，我爱你。”

说罢，她轻轻踮起脚尖，攀上赵长垣的肩，薄薄的朱唇立时就附上了他的唇，温热的唇瓣好似新开的花朵，缠绕在赵长垣的记忆，直到它离开，他的心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怅然若失的失落。

伸手想要再搂住她，再感受那唇齿相交的酥麻幽香，却被龚玥玥轻盈的别转过身子。莲步姗姗地向白纱深处步去，眼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

刚想要唤住她，却未料龚玥玥盈然回过螓首，面容上那一抹浓烈的笑容好似夏日的艳阳，融化了赵长垣心头所有冰封的痕迹，轻然道：“长垣，你笑一笑。也记住我的笑。”

凝视着龚玥玥醉人心神的微笑，赵长垣幽深的星目闪烁出和悦的光芒，唇边勾起一股浓密的笑意，欣慰道：“玥玥，你原谅我了，是吗？”

龚玥玥的笑容依旧浓烈，但笑不语的她温柔的眸光留恋地拂在赵长垣的面孔，沉吟了许久，她轻轻颔首道：“我早就原谅你了，长垣，答应我，好好对音儿。”

等赵长垣从甜蜜的喜悦里清醒过来时，龚玥玥飘逸的身影早已远去在沉沉乌夜里，缕缕轻薄的白纱依旧随着清风舞蹈，舞在赵长垣欢喜的双眼。

秋风阵阵吹动着湖心小岛上微黄的树叶，看着从高高的树梢上翩跹而落的秋叶，龚玥玥眼底漫过一丝惆怅。

凝视着她漂亮的侧脸，王乐尚不觉含笑道：“又是一个秋天了，我记得你嫁到南越时就是在秋天。”

听到她突然的这一句话，龚玥玥唇边也漫过一道清楚的笑痕，淡淡道：“是呀，转眼就过去这么多年。”

把手抚上她清瘦的肩头，王乐尚心疼道：“你又瘦了。玥玥，别再和吴栗宁呕气了，她可是你夫君的母后，得罪了她只是为难自己。”

龚玥玥轻轻的扭头看着王乐尚瓷白娴静的面庞，柔缓道：“从此以后她再见不到这个不讨她欢心的皇后了。”

轻轻拍了下龚玥玥的手背，王乐尚嗔怪道：“你这丫头说得什么浑话，什么见不到，可别再这么口无遮拦了。”

别转过身子，龚玥玥温柔地握住了王乐尚的双手，柔声道：“好姐姐，你千万别苦了自己，有弘一在你身边，可要好好活着，我相信你和弘一都会幸福的。”

正说着话儿，弘一便从台阶上飞快地跑下来，扭股糖似的缠住了龚玥玥，轻声道：“娘娘，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弘一好想你呀。”

轻轻的蹲下身子，龚玥玥凝望着弘一玉白的小脸，眼睛里却洇开了一股氤氲的雾气，柔声道：“弘一，答应娘娘，你要听母亲的话，长大后要孝顺母亲，让她幸福，好吗？”

弘一柔滑的小手温柔地抚上龚玥玥净白的面颊，乖顺的颔首道：“嗯，弘一会记住娘娘说得话，娘娘你不哭。”

龚玥玥唇边漾开和悦的笑容，忍住眸子里愈发浓厚的泪意，倏然间她抬手取下佩戴在胸前的古朴陶笛，轻轻的将它挂上弘一的脖颈，温柔道：“弘一，娘娘把这枚陶笛送给你，以后你看到它就会想起娘娘。”

弘一高兴地拿起那枚古朴的陶笛，兴奋地把它放置在半空中，仔细的端详着，欢声道：“娘娘送给弘一的东西，弘一很喜欢！”

竹林凤尾森森，只是澄心殿再无它的知音。龚玥玥走了，走在临安城日渐寒峭的初秋，一如她当年来到这里，也是满城桂子，幽香湖水。

答答的马蹄终究还是穿越过几重深深的宫宇，踏在了折返长安的路途上。

“姑娘，咱们为什么不回洛阳呢？那里可是你自小长大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思念吗？”看着远处埋首痛饮着清澈湖水的黑骏马，秦娥面露不解的发问。

飘逸的长发荡漾在龚玥玥柔软的腰肢，银铃般的清脆声音悠然响起：“我这么一走，南越必然会派出使臣前往洛阳，那样，我就会立即被遣回临安。所以，我们不能去洛阳，而是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