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溜走，一直到深夜凌晨两点，盛琛还站在窗口处，他周遭的空气一点一点地冻住，像层层的寒冰铺开。

不一会儿，走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隔壁的急救室门开了，被推出来的人已经盖上了白布。

正式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死者现场没有家属，还要等身份核实，再正式通知家人来认领。

那是在同一场车祸中，大卡车的司机，他坚持了四个小时，还是没活下来。

现场的气氛更加凝重了，一阵可怕的死寂萦绕着，一点一点地将人的理智侵蚀。

滂沱大雨渐渐地停下来，还有稀稀落落的小雨点，窗外是无尽的夜色，将一片巨大的暗沉洒下，铺天盖地，阴沉得可怕又吓人。

宋城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脸，在等待着红灯的熄灭，可又怕它忽而不亮了，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傅瑾没有离开，站在走廊的尽头抽烟，白雾腾腾往上升，将他有点疲惫的脸罩住，让人看不清情绪。

僵持的局面一直维持到凌晨五点，急救室是红灯终于灭了。

宋城是第一个发现的，又激动又恐惧地说，“盛总，灯灭了！”

盛琛站在原地不动，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慢慢地转过身。

他看着医务人员走出来，对着宋城说，“请问你是昨天晚上滨海高速车祸伤员的吗？”

宋城转头看着站在阴暗走廊中的盛琛，他的面色凝重，哪怕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神情，可是他的手发抖了。

盛琛立在原地，不敢上前，他不能接受坏的结果，身子情不自禁地发颤，他终究是将手握成拳头，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我是。”他一身狼狈地站在医生的跟前，一夜折腾辗转，下巴处泛起了淡青色的胡渣子。

宋城下意识地伸手扶住盛琛的手臂，在医生说话前，绝望地撇开头。

一场严重的车祸，现场的三人，已经死了两个。

温小姐还是坐在小轿车上的，那车都被撞得支离破碎了，她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病人的手术算是成功，命保住了。”医生看着眼前面色发沉的男人，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到了，往后退开两步。

盛琛的眼眶红了，眼底发热，紧绷的身体在一瞬间便软了下来。

傅瑾走过来，正好扶住了盛琛，“凌医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病人的情况不算乐观。”医生的脸色变得凝重，“她的头部受到严重的撞击，虽然已经清除了部分的淤血，但是有一块离脑部神经太近，我们不敢冒风险。”

“好，辛苦了。”傅瑾礼貌地点头。

“病人现在已经移到了重症监护室，刚动了大手术，还需要监护。”

“那……”盛琛的嗓音很沉，有点着急地问，“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医生顿了一下，似乎在措辞，目光里带着抱歉，凝着盛琛，“先生，这还要看病人的恢复状态，我们也说不准，但是这一次的车祸非常严重你要做好……病人永远醒不过来的结果。”

盛琛僵住了，千言万语哽咽在心中。

宋城是第一个发作，情绪奔溃地朝医生吼，“胡说，温小姐怎么可能醒不过来！肯定是你没有尽力！”

“宋城，你冷静点！”傅瑾将激动到面色发红的宋城拉到一边，冷着脸教训，“都这节骨眼上了，别添乱！”

宋城红着眼看向了失魂落魄的盛琛，“盛总……”

“我去陪着她。”盛琛只是说了一句话，拖着重如铁的步履，一步一步地朝重症监护室走过去。

天亮后，墙上的电子时钟跳到了早上八点。

宋城看着像木头一样站了一夜的盛琛，实在是于心不忍，又一次走过来，“盛总，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吧。”

他原本一身湿的黑西装，在一夜之间，自然风干了，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狼狈，下巴起了胡渣，显得很是落魄，没有往日高高在上的无限风光。

不吃不喝，他就这样一直守了一夜。

宋城不知道能做什么，怎么哄都没有用，看盛琛的状态，直接取消了今天的所有工作安排。

一直到下午六点，盛琛还是维持着滴水不进的状态。

文倾早早就过来了，看着插满管子的温裳，哭了一个早上，差点要泪淹没医院，最后是宋城把哭哭啼啼的小姑娘送走了。

盛琛就这样站在病房前，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里面的温裳，只要她的心跳没有停止，那一切都有可能。

医生说，四十八个小时之内是重要的黄金期，如果她还没有醒过来，那么情况就会变得不容乐观，她真的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

盛琛一直不肯走，宋城实在是没有办法，通知了季胤和傅瑾。

最后是两个好兄弟把盛琛押走了，傅瑾知道他倔强，万般无奈下给他用了一点没有副作用的安神药。

整整的两天里，盛琛就睡了三个小时，其他的时间就是呆在重症监护室，陪着温裳，等她醒过来。

时间从不停歇，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四十八个小时过去了。

温裳没有如期醒过来。

医生一脸抱歉地对盛琛鞠躬，“盛先生，对不起。”

盛琛看着被机器包围的温裳，她苍白的像一个被抽干了生命的瓷娃娃。

他转头看向医生，坚定地说，“她会醒过来，只是一时累了。”

医生不再说话，默默地走开了。

傅瑾站在盛琛的身侧，慢慢地红了眼眶。

云嫣最近刚进组，一听到消息，立马赶过来，得知了噩耗，在无人的楼梯间哭得溃不成声。

“她喜欢睡懒觉。”盛琛在经历绝对的冷静过后，眉眼里生出了浅浅的笑，带着宠溺说，“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傅瑾终究是没忍住，转身走到了走廊尽头，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

有时候，人最可怕的，就是自信且盲目地等到，等一个不可能的结果，无休止地等待。

盛琛的心情他最理解，他也一样，一直在等那一个远走高飞的女人回来，从未放弃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