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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盛宴

作者:天下归元 | 分类:古言 | 字数:291.5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用一生学着爱你

书名:山河盛宴 作者:天下归元 字数:6034 更新时间:2024-11-17 01:03:49

文臻噗一声笑出来,心想论皮厚心黑,老太太谦虚第二没人配第一。

而且这思想多开放前卫,务实主义的代表啊。

“那几个合力给你治了伤,算得上卖力,一个比一个卖力。说的话我老婆子也不懂,大抵是说你这次挺严重的,需要好好休养。”闻老太太忽然转头,道,“鱼汤来了。”

文臻一怔,觉得哪里不对劲。

随即便见闻近檀端着热气腾腾的鱼汤过来,一边吹手指一边笑,“好香”

文臻仔细嗅了嗅,脸『色』白了白。

闻老太太无比敏感,立即问她,“怎么了”

“没事。”文臻接过鱼汤,瞄一眼前方,唐慕之真的去杀鱼了,说要端水的燕绥却在树上吹海风,文臻认为这只是他想向自己展示美妙的背影罢了。

林飞白勤勤恳恳地在大日头下修船。

文臻也是饿了,低头喝汤,汤『色』『乳』白,里头漂浮着凝脂般的鱼肉,鱼肉入口即化,绝无渣滓,闻近檀在一边道“这鱼不错吧,就一根大刺,细腻丰美,最适合你这种病人吃。就是一样麻烦,内腹有一层黑『色』的膜,还撕不动。还是唐公子厉害,教我用热水加盐洗一洗便下来了”

说着忽然觉得不妥,看一眼远处的燕绥,后怕地住了口。

远处树上,燕绥开始投果子,手势打水漂一样漫不经心,果子擦着海面飞过却杀气腾腾,那手劲强大又巧妙,擦出一条滚滚白线,长度可达数里,数里之内这条线上无数鱼类翻着白肚皮左右蹦开,瞬间伏尸千百,场面壮观。

林飞白修船的手一顿,飞身而起,踩着一块破了的船板开始收尸,船板如飞箭顺着海面上那条白线向前延伸,像把大海又剖了一次腹,他身子微微下倾,衣襟和长发都在风中扯展如旗,手一抖外衣展开,一路顺抄,那些跳出来的鱼便被抄进了外衣内,他像驾驶快艇一样顺着燕绥打出的百丈飞漂眨眼一个来回,一路抄出了满满一大包鱼儿。最后被一个浪头送回岸边。

文臻目瞪狗呆地看着两人炫技一样打鱼发泄,完了喃喃骂一句。

这个『逼』装得我给一百昏

但是。

装完『逼』的两个人,一个继续树上看早上的太阳,一个继续修船。

君莫晓叉腰看着那一地的鱼一脸的崩溃这么多哪里收拾得过来

唐羡之默默走过去,捡起那满地『乱』蹦的鱼,装进树皮桶,又取了刀具,帮着君莫晓收拾。文臻听见他和君莫晓絮絮商量,口味好容易坏的立即处理了,给文臻熬汤;比较肥美的留着烧烤大家吃,其余的剖鳞,去掉内脏,用盐码了,树枝一串串穿了挂在高处风干,做成咸鱼以备不时之需。

才接触没多久,已经可以看出来,闻近檀下意识就很听他的话,君莫晓则一脸笑闪闪发光,不停嘴地夸。

毕竟对比太强烈了啊。

文臻宽面条泪两行。

唐羡之真是宜家宜室进得厨房上得厅堂浪得大床的绝世无双暖男。

她眼瞎。眼瞎啊

眼瞎也没办法,瞎了眼看中的人,瞎着也要『摸』索完。

发了这阵呆,鱼汤有点凉了,换成以前,凉了的鱼汤会有浓烈的腥气,她是喝不下的,可现在她完全没有感觉,还是一口口喝完了。

闻近檀又给她端上熬得粘稠的粥,笑道“唐家的船就是好,一个备用的小船,里头什么都有,连米都是丰州极品的香糯稻,还用一层薄铁皮防护这些米粮,这么大风浪也没怎么湿。你闻闻,多香。”

文臻笑“是啊是啊。”

她只吃了几口粥,便放下了,对闻近檀努了努嘴,示意那几只。

闻近檀一脸好笑又无奈的表情,悄声道“老太太说,别理他们。越矫情,越不能惯着。”

文臻心想老太太永远正确。

因为君莫晓大喊开饭,并没有人理她。君莫晓气得转身就走。

她现在躺在舒舒服服的软草垫子上,背后还有草编的枕头,头顶也有草棚,身边有亲人有朋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她觉得就这样在这岛上和闺蜜团过一辈子挺好。

如果没有那碍眼的三只就更好了。

她躺着看了一会儿,看了一会林飞白湿透的衣衫,唐羡之袍角的鱼鳞,还有远远的燕绥镶嵌在日光中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声喊“吃饭了”

她状态不好,浑身都在痛,喊声也细弱无力,隔那么远,闻近檀瞧着应该谁也听不到,便站起身准备也喊一声。

结果文臻声音还没落。燕绥跳下树。

林飞白立即站起身。

唐羡之倒是不急不忙,把最后一条鱼晒好,微笑转身问文臻“这条黄鱼瞧着厚实,明儿给你煎了吃好不好”

“好啊。这种鱼最适合做盐煎鱼,看看附近有没有野香茅。”

“没有野香茅,不过有荜菝果穗和红英,晒干处理一下,最是增香去腥。”

“那更好不过。”文臻一和人谈厨艺就心情愉快,笑眯了眼。

君莫晓和闻近檀也都擅长厨艺,也一脸愉悦。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用一生学着爱你

三个姑娘都对唐羡之『露』出最为温柔的表情。

文臻和唐羡之的谈话简直就像老夫老妻。

伤害值满点。

林飞白的脚步顿了顿,燕绥倒是没停,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微微思索。

闻近檀和君莫晓在文臻旁边一块比较平的大石头上摆开准备的食物,唐羡之就帮她们安排。燕绥看看他,又看了一眼桌上,转身走了。

文臻看着他背影,心想这家伙又傲娇上了瞧不上这山野粗食

君莫晓忽然一拍脑门,道“我说怎么总觉得少了什么。没有碗筷呀。”

船上只有备用小锅,煮了粥。鱼汤是用蚌壳和大海螺熬的,几样盐水煮海鲜也是用贝壳装的。

碗筷只有一副,正放在文臻面前,林飞白正拿起那碗筷装了一碗对虾要递给文臻,闻言又停住。

文臻已经含笑将那碗推了出去,道“我吃过了。这碗用热水洗一下,给祖母用吧。其余人就再找些贝壳来用”

林飞白站起身,“我去弄贝壳。”

唐羡之则道“贝壳大抵不需要,不过得烧点水。”便去烧水。

文臻正懵,就见燕绥回来了,手中一摞东西。

椰壳做的碗,树枝做的筷子。

文臻知道他素来手巧,手工很快,做的椰子碗果然很精美,但问题在于燕绥什么时候这么知眼『色』了

她感觉受到了惊吓。

他不是一向都高高在云端,等着别人伺候,从不理会别人的想法和需要吗

他即使对她与众不同,也不过是多看她几眼,多说几句话,多救她几次,素日里还是她迁就他,宠着他,照顾他。但在众人眼里,已经惊天霹雳般的爱宠。

而他,嘴不让人,更不要说细腻体贴关怀包容,时刻响应她的需要和委屈。

明明通透世情,却不愿为世情垂顾,明明心思涌动,却还是一脸漠然,直男直到像一根可以捅破天的铜管子。

她有时候也因此生怨,忍不住便要坑坑他,不如此不能解她心头恨老娘我人人爱人人夸,最该夸的那个人为啥从来不夸

她保持着茫然的表情,接过燕绥递过来的碗,愣了一会儿才低头看那碗,又从碗沿悄默默溜了一圈,然后果然发现她的碗比别人的更精致一些。

虽然燕绥做出来的碗,个个都像窑里烧出来的一样圆润完整,但她的碗边沿居然还有一圈镂空的花纹,只是燕绥要保持碗大小一致,所以她的碗明显盛不了太多东西,她禁不住想,他这是嫌我最近发胖了

最近给唐羡之照顾得太周到,好像身体是有点重了

文臻硬生生忍住要『摸』脸的冲动,看着闻近檀君莫晓都是一脸意外和懵『逼』地接过燕绥亲自做的碗。

大抵都觉得这世界有点玄幻吧

闻老太太『摸』了『摸』手中碗,眼底『露』出一点笑意。

燕绥咳嗽一声。

君莫晓还不大明白,闻近檀已经闻咳嗽而知雅意,赶紧装了一碗粥,又夹了两个虾子,便要到一边去吃,还顺便拉了拉君莫晓。

但不是所有人都打算成全他的。

闻老太太纹丝不动,道“近檀,莫晓,帮我盛汤。”

那俩只好留下。

文臻有点紧张,盯着燕绥,怕他甩出一句不好听的。

然而没有,燕绥今日的脾气好的令人发指,默默伸手过来拿文臻的碗。

文臻懵懵地递过去,放空状态看他接过碗,给她夹了一块细腻的鱼肉,正要递给她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根竹签,开始剔刺。

文臻

不行了这个燕绥一定被唐羡之附身了

他居然抢我的活干

这回不仅她放空,连君莫晓闻近檀都放空了,三个人眼珠子像斗鸡一样,毫无意识地跟着燕绥的手指一动一动。

文臻心中茫茫然地想,他的手指真好看,他的手真好看,挑得真快,明明熟练工是我为什么他第一次做也这么熟练,以前给别人挑过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啊这块鱼肉我还要不要吃我是不是应该把它供起来

闻老太太虽然看不见,素来是个敏锐的,似乎察觉了什么,满脸皱纹动了动,拼出一个淡淡微笑来。

燕绥低头剔刺,十分专心模样,好似对众人的各种反应毫无所觉,然而他知道文臻的一举一动,知道她的茫然,惊讶,这惊讶有点刺痛了他,以至于他便想起之前德高望重的话来。

一路追索,风雨行船,在好几次夜间他在小姐楼船顶上看唐家楼船的灯火时,都是德高望重默默陪伴,直到有一次,他忍不住问了德高望重,为什么文臻会答应陛下赐婚,会拒绝他,会这样跟随唐羡之行走到海上,明明有机会跟他走,也不选择他。

问的时候本是随口而言,他觉得他是知道答案的。

结果德高望重和他叨叨说了一夜。

德高望重说,殿下你觉得你对文姑娘很好很好了是吗

他不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问出来就是愚蠢。

德高望重便摇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用一生学着爱你

“啊殿下,你心里在想,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可是再怎么显而易见,那也是在您心里,别人不是您,没有您聪慧,没有您强大,没有您心志坚决可手握风雨,别人凭什么该知道您在想什么”

他默然。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过往二十一年人生,他习惯了自我,习惯独自行走,习惯目下无尘,那些愚蠢的人类,本就不值得他放下心神,去迁就了解他们。

我对你好,或者不好,你便接受。

没有想过去问问那些接受着他的人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姑娘也是一样。您对她好,但是您没有说过为什么对她好,也没有说过要对她好多久,更没有说过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那么她会怎么想也许只是一时兴趣,也许只是皇子风流。那她又凭什么仅仅因为这样不知未来的好,就有勇气去许上一生,抗争陛下呢”

他当时本来磕着瓜子,咯嘣一声,瓜子磕碎了。

“再说您真的对她很好吗”德高望重说来了劲,指着对面唐家的楼船,“您看过唐羡之怎么追求文姑娘的吗我听文姑娘说过,初见唐羡之就救了她。九里城也救了她,平日里和她相处体贴细致,言谈相得,会帮她砍价,帮她买菜,帮她提菜,为了她去钻研厨艺,连她送的鸭蛋,他都能玩出无数个花样来示爱。而您呢初见您在干什么再见您在干什么她给您做过多少次菜,您想过一点表示吗您亲口夸过她吗理解过她吗向所有人表示过您非她不娶了吗您能不能用您素日清醒无比的脑袋回想一下到底是怎样对她的啊”

他幽幽横了德高望重一眼。

这小子入戏了是不是

说得这个口沫横飞,青筋杠起,活像他才是被他欺负的文臻。

想到文臻他又出一回神,心想这些话,那个『奸』狡的,不爱负责任的,总溜滑溜滑的小蛋糕儿,才不会亲口和他说呢。

说到底是一样冷漠的人啊。

他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初见文臻他在干什么哦,当时屋檐下吊了一个人看着不舒服,他把她也倒吊了一下。

她被吊起来的时候,大眼珠子快要落到地下的感觉,幽幽黑黑的,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再见是什么时候是那个小倌馆吗

德高望重说话不老实啊,那一次不是和她相处挺好吗她把他顺手当小倌卖了,他也没生气,遇上刺客,她还主动要求拿脑袋给他垫脚。

因为那一刻少见的知情识趣,他忍不住又多看她一眼。

那些娇滴滴的小姐,在那种时候,一大半要被刺客吓晕,不吓晕的也不敢跳水,跳了水的也想不到他怕湿鞋,想到他怕湿鞋的也做不到主动脑袋给他垫脚。

多么特别的女子。

他觉得世上大概也就这一个了。

所以他不是破天荒地想到她衣服湿了被人看见不雅,还拿门板给她挡了吗

上一次在他面前湿身的那个谁,下场是干脆再进水里洗一天呢

他怔了一会儿,忽然开始想,如果换成唐羡之,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

好像不一样

“如果我遇见两个男人,一个欺负我,嘲笑我,捆我,困我,喜怒无常,『性』情古怪;另一个,体贴我,爱护我,关心我,保护我,还能和我心意相通,喜好相通,尊重我的一切选择并给以强大的辅助。”德高望重加重语气,慷慨总结,“那我也选第二个啊”

“噗通。”

他把德高望重踢进了水里。

让他去选择一头温柔伪善的鲨鱼相伴一生吧。

德高望重后来从水里爬了出来,没敢再意气风发踩他,却总暗搓搓提醒他看着唐羡之和文臻的一路行踪。

这一路追踪,他看着唐羡之带文臻去看病,吃夜市,买珍珠,定礼服。

若有所悟。

原来是这样的追求。

原来是那样的细腻。

他对唐羡之的细腻并不以为然,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一看缘分,二看心意相通,有人说还要加上命运摆弄,他对此也不以为然,会被命运摆弄的,不过都是弱者罢了。唯有前两项,是再强大再努力也无法掌控的事,也唯有前两项达到完满,才有了情分的水到渠成。便是再细腻,再体贴,婆婆妈妈琐琐碎碎,也不过是栽在冬天的花,藏在夏日的雪,不顺应天时,也不契合心意,美丽难久。

但一路走下来,忽然就又悟了一层。诚然缘分和心意更重要,但有了缘分和心意,并不意味着那缘分不会被削薄,那心意不会随流水,人世间太多阻碍烦难,若长久没有温情加持,便如春日的花也会摧折于风中,冬日的雪也会被晒化,这世间哪有真正的长长久久亘古不变,何况他与她,在皇室,在官场,在这世间阴私苟狗谋算最深的所在,又都强大而冷酷,要如何才能走过风雨,而又心花不败

所以他跟着走过了定瑶漳县直到出海,慢慢长途一开始还难掩焦灼愤怒,从以为她身死的伤,到发现她自愿离开的疼,到平静下来之后渐渐泛起的失望和背叛的细细撕咬滋味,再到后来,终于明白。

这一路行走是她的逃奔,也是他的自悟,悟的不是这人间智慧,而是自幼便如隔云端的爱与情感。人间有太多懂得与不懂得,他想从此之后,要学会懂得她。

定瑶扛走一袋子珍珠,漳县带走了一批绣娘,来不及绣嫁衣,当初说借唐羡之现成地方成婚也不过是玩笑,他应该给她由他自己准备的,专属于她的,完全由他为她安排的婚礼。

他也会有礼物给她,以后还会有更多礼物她真正会喜欢的,属于少女都想要都应该拥有的那些礼物。

虽然他并不十分理解女子的那些喜欢,但他觉得可以迁就她。

也是在准备礼物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鲸眼那样的礼物,她应该是不喜欢的,黑乎乎『毛』刺刺的东西,换别人在不明白珍贵之处的时候,都会顺手扔掉吧。她却慎重地打了一副耳坠,将鲸眼嵌了进去。

她珍惜的不是鲸眼,是他。

而他,并非没有不珍惜,只是表达的,并不是她想要的,表达的,并不是她能以之为依靠的。

或许这样的想法依旧不大对,但是他愿意慢慢学。

用一生来学。

首先从日常开始。

------题外话------

这章节名原本叫被唐羡之附身的燕绥。

建议大家不要再养文了,最好更新就立即看,因为很可能一些重要情节点,你们喜欢的那些亮点,被神经病的审核很快就删了,你不仅看不到,还有可能读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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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字数会少一点,吹空调吹出空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