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礼对姜令仪倒是颇有印象，此刻看去，哪里还是当初瘦瘦弱弱的病丫头模样，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眉目清明的站在那里，清清淡淡的气质，倒是比起阿玉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当下笑道，“这是令仪吧，在徐府住的可还习惯

。缺什么，想要什么，不敢跟你二婶婶说，直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姜令仪忙点头道，“多谢姑父关心，令仪在徐家住的极好。”她不想和徐正礼继续寒暄，忙转过头对着姜氏说道，“姑母，您还没有给玉姨娘赏赐呢？莫不是小气忘了。”

姜氏心领神会的对着阿沁说道，“去把我今天准备好的那个头面给我拿过来。”

头面早就已经清洗干净，用盒子装好。

阿沁径直取了盒子递过来。

姜氏看了姜令仪一眼，

姜令仪眼睛里含着笑，满是鼓舞。

姜氏这才打开盒子，亲自捧到阿玉面前，“这还是我刚刚嫁进徐府的时候，老夫人赏给我的的，这十几年我一直带着，感觉极好，想着妹妹进门，没什么给你的，便借花献佛送给妹妹，妹妹可千万别推辞。若是嫌这款式旧了，拿去重新打一打也是好的。”

阿玉本是个有眼色的，听说是老夫人赏的，又说是一直带着，撇了一眼，只见锦盒里的首饰金灿灿的，果真便是先前见到姜氏头上所带着的那一套，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姜氏头上一色饰物全无。

静雨在一旁插嘴说道，“夫人，您将这套唯一的首饰赏给玉姨娘了，以后家里有个客人，您带什么啊？”

静雨这么一说，阿玉如何敢要，忙推迟道，“姐姐，既是你唯一的饰物，你快收起来吧。”

姜令仪瞪了静雨一眼，“姑母愿意赏什么，愿意赏给谁，要你一个做丫头的多什么嘴。还不快给玉姨娘道歉。”

静雨委委屈屈的走到阿玉面前，“是我多嘴了，玉姨娘别见怪。”

阿玉不敢收，只是求助式的看着徐正礼。

徐正礼到底心软，看了姜氏一眼，素淡的发髻，便忍不住开口道，“既是娘赏你的，你就好好收着。不拘赏她个什么都是好的。”

姜氏扯出一个笑容，“大爷说的是，只是我也没个娘家帮衬，手里除了娘赏的这套首饰，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更何况，玉妹妹花容花貌的，正称这样明丽的首饰，我一把年纪了，带什么也不好看，不如给了玉妹妹，也是这首饰的福气。”

她越说越遛，一股脑的将姜令仪交代的全部说了出来。

她看着徐正礼。眼神里满是坚决。那金饰耀眼的光芒映在姜氏的脸上，竟带了一点明丽的感觉，徐正礼看着这双眼睛，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他们新婚的那一晚上，他挑了她头上的盖头。露出一张爽利的脸，她的眼睛里满是期待，闪着明丽的光芒，就和现在一样。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睛里便只剩下瑟缩，只剩下畏惧。她的话越来越少，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在徐府的存在感也越来越低。

很多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家里还有一个妻子的存在。

这一刻，徐正礼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到的姜氏一样，他的心里莫名的软了软，对着阿玉说道，“既然是夫人赏你的，你便收下吧。”

阿玉到底收了那赤金头面

。只是有些忐忑不安。

徐正礼亲自牵了阿玉的手，一起去了绿苑。

正厅里没有了徐正礼。所有人都觉得自在多了。

姜氏坐在椅子上出神。

姜令仪笑嘻嘻的说道，“姑母，可是心疼那套首饰。”

姜氏忍不住拧了姜令仪一把，“你这丫头，明知道如今我看透了，最不爱这些这些俗物了。”

姜令仪笑道，“不爱也不行，等会就会有人给你送首饰来了，你可不能不收。”

姜氏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没有十分的高兴。

晌午十分，就有徐正礼身边的小厮过来，捧了几个盒子，“夫人，这是大爷送来的，请夫人收下。”

姜氏愣了一愣，不肯去接。

姜令仪忙示意阿沁去接了过来，一面说道，“这是姑父的一片心意。有劳了。”

小厮见东西收了，便退下了。

姜令仪打开盒子一看，却是一盒子的金首饰。她笑着递了过去，“姑母，瞧瞧，旧的换新的。”

姜氏瞅了一眼，只觉得那那堆金饰金灿灿的，分外扎眼，她叹了一口气道，“说来也怪，以前盼着他能送点东西给我，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现在不在乎了，对着这一堆金银饰物，只觉得俗气。”

姜令仪笑嘻嘻的，这种感觉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很庆幸，姜氏终于能够摆脱那一股执念了，前一世，姜氏到最后依旧是郁结于心，耿耿而死。很好，这一生，终于有些不一样了。

姜令仪的眼角有些湿润，笑的却分外灿烂。姜氏不明所以，只是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开心。”

姜令仪一面笑着，一面从盒子挑了几样饰物，在姜氏乌黑的发髻上比来比去。

姜氏忍不住别开头，“把那些首饰拿走。”

姜令仪笑道，“姑母还说看开了，若是真真看开了，就不必对着这些死物讲气性。姑母只管高高兴兴的戴着，论起不高兴，还轮不着姑母。”

姜令仪仔仔细细的为姜氏带了耳坠，和发簪。

姜氏并不是美人，整日里畏手畏脚的本就不起眼，如今心里看开了，多了几分爽朗之气，倒是看着精神多了，姜令仪拿过来铜镜，铜镜里映出两张容颜，一张心静如水，一张笑靥如花。

姜氏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无欲则刚，大抵便是这样一种心情吧。

她看着姜令仪，心里除了欣慰，更多的是依恋，她的唇角含了一丝笑容，任由着姜令仪拿了首饰在铜镜前比来比去。

几个丫头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

姜氏突然笑道，“令仪，你既劝我不必跟着死物讲气性，那你为什么不肯收他们两兄弟送过来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