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致，不禁令人忆起那流传千古的佳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诗中蒹葭，便是这随风起舞的芦苇；而那位在水一方的伊人，不正是眼前的建华吗？

听闻建华提及参与历法修订之盛会，霍去病心生好奇，遂问道：“汝是何以机缘得入此等高雅之堂？”

建华莞尔一笑，答曰：“只需换上男儿装束，稍作修饰，便可假扮为公孙先生之门徒。静坐一隅，无须多语。”

霍去病听后，不禁哑然失笑，暗叹那些学者竟未识破。

他继而追问：“历法修订之事，可已尘埃落定？”

建华轻轻摇头，笑言：“尚未有定论，众学者各抒己见，议论纷纭。”

原来，各家学派持论不一，难以达成共识。

初时，争论尚限于历算之术，然历算与天文息息相关，“浑天说”与“盖天说”两大派别争论尤为激烈，建华听闻，只觉思绪纷乱。

霍去病对“浑天说”与“盖天说”之争颇感兴致，于是询问道：“常言道，天圆地方，他们争论的焦点，莫非在于此？”

“非也，盖天与浑天二派，皆不执于地平之论。

盖天派以天喻盖笠，地比覆盆；浑天派则视天如鸡子，地若卵黄。”建华徐徐道来，其言简炼而意深远。

建华言辞之中，常能将繁芜之事理得清晰，霍去病对此极为赞赏。

霍听闻此言，兴味索然生起，乃探询道：“此二说颇为引人深思。

那么，以你之见，既然你夜以继日地以浑仪观测星象，想必更倾向于浑天之说？”

“吾想，此二说各有千秋。

浑天之说，胜在能精确量测，更贴近我们所见之实景。然盖天之说，或许更触及心灵之深处。”建华审慎回应。

霍去病闻听“心灵”二字，心中一动，乃道：“诚然，虽世人常说眼见为实，然我以为，眼见未必为真。

宇宙广袤无垠，非肉眼所能窥其全貌。然而，要触及心灵，又何其难哉！”

“然也，要触动心灵，非内心深悟不可。《周髀》所载盖天之数，言之凿凿，岂是圣人信口而言？”建华深表认同。

“那么，依你之见，人能与天地心灵相通，人与人之间，又该如何呢？”霍去病话锋一转，提出了更为深奥的问题。

此言突兀而至，建华微感错愕，抬眼望向霍去病，却见他目光如炬，似在探寻着什么。

此刻的霍去病，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莫名的紧张，那“心灵交融”四字，始终未能脱口而出。最终，他选择了迂回探寻。

二人并肩而行，沿着渭水之畔漫步。

建华继续分享着近日的所见所闻，言辞中流露出对天文的热爱。

霍去病见她双眸熠熠生辉，面颊微微泛红，不禁问道：“看你如此投入，想必已深谙此道。这学问是否深不可测？”

“实则颇具挑战，不瞒你说，我亦不知自己能否完全掌握。”建华坦诚相告。

霍去病鼓励道：“既然心之所爱，何不勇往直前？

为了心中所追求的事物，即便面临重重困难也值得。你意下如何？”

“我确实从未感到过艰辛，反而觉得乐趣无穷。

就像孩童般无忧无虑地玩耍一般。

有时观测星象至夜深人静时，梦中依然沉浸在那浩瀚的宇宙中。

待到次日清晨醒来时发现昨日困惑之处已豁然开朗！这种感受你能理解吗？”建华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宛若梦中得到神灵的点化一般吧？我也曾有过类似的体验在梦中获得了改进猛行车的灵感。”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回应道。

“吾深知君必有此同感！沉湎于一事之深思，有时竟至心神游荡，此刻方悟孔夫子‘三月不知肉味’之真谛。”

霍去病闻之，点头称是：“孔夫子此言，盖欲以身垂范，昭示世人所应追求之至高境界。

诚然，人若全心倾注于一事，便如稚童般忘却饥渴于安眠。”

建华嫣然一笑，颔首道：“然君亦须谨记，莫因夙兴夜寐而废寝忘食。”

“汝岂非亦常观星至子夜？”霍去病反驳道。

建华释之曰：“观星仅限于夜幕低垂之际，且白昼为孩童所围绕，待其安然入梦，余方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霍去病亦感慨良多：“吾之境遇亦如是，白昼碌碌无为，唯至夜幕降临，方得沉思默想。”

“君所虑者何事？”建华不禁好奇相询。

“所虑者甚众。诸如猛行车之阵法演变，夜深人静时苦思冥想，待至天明则付诸实践以验证所思。”霍去病娓娓道来。

建华略一沉吟，徐徐而言：“君之所言虽则有理，然汝我情形不尽相同。

吾唯求内心安宁与社会和谐，即便粗茶淡饭、夜不成寐，亦无损于身。

然若君因夙夜匪懈而误了饮食起居，吾则甚感忧虑。盖因君之性情……”

霍去病最不耐此等琐碎之劝诫，闻言即刻打断道：“志向远大又有何不可？

吾尚嫌其胸怀不够宽广！吾日常起居饮食皆有定时，于军营之中尤为如此。

每日里烤肉飘香之际，我必趋之若鹜以免错失良机。倘若去迟一步则唯恐一无所获矣！”

建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尔等日日享用烤肉盛宴竟不觉厌烦么？”

她深知这些将士们日常训练艰苦异常消耗甚大因此饮食无度亦在情理之中。

果如其所料霍去病坦然应答：“绝无厌烦之感！难道汝不知我乎？

所钟爱之珍馐美馔即使终生品味亦不厌倦；所痴迷之事业与佳人亦然。”

言者虽无意听者却有心弦被拨动之感。

建华闻听此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细语道：“吾对君感激不尽因君总能洞悉我所思所盼。

倘若有幸与君共度余生想必会比建颜师姐更加幸福美满。”

霍去病闻言却只是淡然一笑道：“与建颜师姐相较实乃微不足道之举。”

“若真要相较，当与世间众人一比高下。试想，倘若他日你我携手，共度百年时光，世人必将惊叹，此乃何等人间传奇！”

建华闻“携手百年”之语，心中激荡，眼眶不由得湿润。

她微微侧首，掩饰情绪，稍后方才低语道：“你先前自称心无高志，然此等豪言，岂是寻常人所能道出？”

此番话中，壮志凌云之气尽显，对方听后，亦只能含笑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