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不再推辞，他放下自己带的水葫芦，接过竹碗递给妻子:“芝兰，喝些凉茶消暑。”

那女子冲王三秋勉力一笑，就着丈夫的手喝了起来。

小女儿看见母亲吃东西，马上丢开小哥哥的手，扑到母亲怀里抓碗，也想喝。

男子被这一扑，手上竹碗啪的掉下来，又咕噜噜滚下石阶。

“哎呀！小圆，你娘连喝口水都不清静。”男子蹙着眉头，一把将女娃托住，顾不得擦拭自己跟妻子被打湿的衣衫，对王三秋歉意道:“对不住了，小孩子不懂事，碗摔坏了，我马上赔钱。

那小男孩很是机灵，不等王三秋有何表示，他已经在碗滚落时就跑下石阶，将完好无损的竹碗又给捡回来了。

见过几次醉酒摔碗摔盘子的，对这样的场面基本无感，况且这竹碗又摔不坏。

小男孩撩起长衫衣摆跑得很快，捡了碗就赶快回来，还大声说:“没有摔坏。”

王三秋接过碗，笑着对他道:“小小男子汉可真是机灵。”

又转头对面带愧意的夫妻道:“无妨事的，摔不坏，大姐可好些了?还需要再喝一些？”

“不劳妹子费心，再坐一坐，透会气就好。”那女子已经缓过劲来。

刚刚在船上人多，那些汉子们都衣衫不整，她只能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闷不透风，要给孩子扇扇解热，倒让自己又累又热，心慌烦闷差点中暑。

男人已经给两个孩子喝了自己带的白水，这时才安稳下来，也在竹席上坐下来。

“姑娘在这里摆摊，看样子生意不怎么好?何不进镇里找热闹处。”他从身上取出干粮口袋，摸了摸又放回去。

“我不图卖多少钱，在这里凉快，也能送几碗凉茶做善事。”王三秋用带来的水将竹碗上的沙粒清洗过，放在最外面的竹筐边。

“妹子，我跟孩子们都饿了，你卖的什么吃食，给我们也来一个吧！”那女人抱着哼哼唧唧的女儿柔声道。

“哦！对，你的吃食我们买一些。”男子赶忙道。

见他们要买吃的，王三秋知道是想感谢自己，也就顺水推舟的答道:“我看大姐热过，可能胃口不会太好，不如吃些酸辣的凉粉开开胃。”说着，她揭开竹筐上盖的白布。

男人探头看去，刚刚到这里时他只想着拒绝，晃眼只看见一些调料的小罐，此时才看清楚除了叠放在一起的几个竹碗，还有一些白瓷碗。

最上面的碗中装着切好的凉粉条，现在还没有放调料。

“大哥大姐可要吃辣?吃芫荽菜不?”王三秋调味前都要问上一句。

“要的，都要。”这里江风徐来，女人已经将小女娃哄睡着了。

王三秋将凉粉分到几个小碗中，放入姜汁蒜泥，勾上醋和淋上辣酱，最后才用小勺舀上葱花撒在每个小碗表面。

看到王三秋取出系有红布条的罐子，一直围着竹筐转的小男孩眼睛一亮，指着那上面的字就嚷道:“爹，这几个字真有趣，我认得。”

说着他就念出来:“辣娘子！嘻嘻！长得跟小圆差不多。”

他只有五六岁，已经开始识字，看见自己认得的，不免想炫耀一下。

那三字体短身粗，看起来如出稚童之手，倒是醒目易认。

男子有些尴尬，对王三秋道:“小儿无状，还望姑娘不要多心。”

“大哥才多心了，我看小公子聪明伶俐，一眼就认出我这字的精髓来，这就是童体。”王三秋呵呵笑着，一边将手上的凉粉递给夫妻俩，自己则取了一碗给男孩:“小公子吃饭可要人喂?”

被人叫成小公子，小男孩面色一凝，站得端端正正，又规矩的给王三秋拱手行礼道:“多谢姑姑赏食，小生不才，能自用。”

他这一幅小夫子的举动，把正端碗吃东西的夫妻俩看得摇头叹气。

自己一家人天天住在学堂中，省下房钱，可儿子年纪不大就学了不少酸动作，这一点让夫妻心中不满，一有机会就想捉弄儿子。

王三秋可惊住了，她不由也注意起行为，摸摸头上发辫，扯平刚刚弯腰调料而褶皱的衣衫，就连声音都柔和几分:“既然公子可以自用，那就请便。”

“多谢姑姑！”小男孩双手接过碗，小心翼翼捧到竹席边跟他父母坐在一起，开始用筷子吃起来。

“瑜儿，小心辣！”女人看着儿子碗中红红的酱料，赶忙出声提醒。

已经说得太迟，小男孩看到吃的，小夫子的模样也装不住了，一下扒拉大口进嘴里，还吃得津津有味。

“大姐，小公子碗中的酱料看着红，其实是番茄酱，酸甜口味，小孩子很喜欢。”王三秋见夫妻俩都盯着男孩看，赶紧解释道。

“原来是番茄酱，还以为瑜儿又会辣哭。”男人有些失望。

“你这当爹的，怎么跟孩子计较。”妻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也用手边的瓷勺舀起凉粉条来，这是王三秋见她抱着孩子不方便吃东西，特意将筷子换成调羹。

凉粉入口极有弹性，而调料香辣微酸，里面还掺杂几粒切碎的酸豇豆，吃起来咸香微酸，五味纷陈。

“唉！想不到这样一个江边小摊，也有如此新奇的味道。”男人已经放下碗筷，从妻子怀里接过熟睡的女儿，让妻子方便吃东西。

“相公很喜欢这口味?”妻子揉了揉被女儿压过的手臂，也端起碗认真品尝起来。

“嗯！”男子抚去女儿身上落叶，低声应道。

女子虽然已经喝水解了暑热，可口中还是寡味得很，这酸辣才一入口，顿时口舌生津。

几口吃食下肚，额角竟浮起一层薄汗来，心里闷热难受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妹子，你这酱料可真是好，辣而不燥，也不灼口烧心，端得奇特。”女子也将碗放下，取出一方汗巾拭嘴。

“娘，我这酱也好吃，你尝尝！”小男孩端着自己的碗，挪到女子身边，将碗凑到嘴边说道:“我们给妹妹也买一碗吧！妹妹肯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