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三秋突然站住脚，张着嘴不说话，只是指着自己的腿。

何嫂见她不动，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滩水渍正迅速从她脚边洇开。

“哎哟！羊水破了！赶快叫稳婆来。”何嫂的声音都变了调。

乔九闻声跳起……

产房是早已准备好，里面暖笼烧得热热乎乎。

王三秋是被乔九抱进去，奔涌而来的羊水弄脏了两人的衣衫。

初时很安静，只有婢女们来来回回送些热水进去。

乔九跟王大财坐在隔壁的房间里，焦急等待消息。

三个时辰过去，产房里依然没有动静，只是热水要得更急，乔九拦住正端着一碗热腾腾醪糟蛋的何嫂问道:“三秋怎么回事？我要去看看她。”

“哎呀！姑爷别急，生孩子的事急也没用的。小姐现在精神很好，只是想吃些东西，小少爷也还没动静，姑爷得耐心等着。”

产房里，王三秋蹙眉，忍住小腹刚刚那一阵绞痛，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

见何嫂端着碗过来，忙道:“赶快喂我吃几口，等会才有力气。”

稳婆口念佛号:“阿弥陀佛，难得见到官家夫人这样懂事的，那些夫人平时少有走动，一到生产时又早早的大呼小叫，等到孩子露头已经耗尽体力，白白多疼一场。”

王三秋当然知道这些，小姑姑跟何嫂都是生过孩子的，她们在孩子落地之前都要干活。

她自己吃得精细，肚子又大，只怕孩子也会大，越是担心自己会在这里遇上难产，在水肿时就开始少油少盐，比平时还走动得多。

现在已经阵痛了一个时辰，可能孩子就要生了，能提前吃些东西垫垫，免得到时候没力气。

何嫂等她将一碗蛋在几次阵痛中吃完，这才说道:“姑爷在外面问过几次你怎样了，绝口没提孩子的事。”

王三秋抿嘴笑笑，这时候还只想着大人，乔九真的是上心了！

何嫂刚将碗交给下面的人，王三秋就叫她过去。

“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何嫂顺手拿给一根帕子，将王三秋脖子上的汗水擦干。

“何嫂，你让姑爷过来见我。”此时阵痛已经频繁，可迟迟不见孩子出来，王三秋蹙着眉，轻轻说道。

“小姐，这时候男人不宜进屋来。”何嫂急道。

“是呀！夫人，产房是要见血的，男人见了晦气。”稳婆也是见过那些疼狠了要见男人的，这位乔夫人一直稳重沉静，怎么也胡闹起来。

见血就晦气?乔九见的血只怕比这个稳婆还多，王三秋不理稳婆，只是对何嫂说:“你就这样说，姑爷来不来由他。”

“好！”何嫂迟疑一下，转身出门。

只片刻功夫，乔九就到了王三秋的床边，身上被子盖得好好的，他只能看见露在外面的脸色苍白，汗水湿透头发。

“三秋！”

乔九上前一把抓住王三秋的手，两眼通红，嘴角长了燎泡，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不过才几个时辰，此时已经熬得心力交瘁。

“九郎，我这时候很丑吧？”王三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你最丑的时候我都见过。”乔九手上的力气有些大，捏得王三秋都忘记肚子疼了。

听他说自己最丑的时候，王三秋也想起自己穿着灰布褂子满街跑的场面，不由想笑，一阵痛来，她只能闭眼蹙着眉头歪歪嘴角。

乔九见她痛得厉害:“痛得很了，你就叫出来吧！”

王三秋摇头:“不能叫……要……省些力气。”

一阵痛过，她才又道:“孩子就该生了，可迟迟不见动静，稳婆说产房有晦气，怕脏了你。”

“我想，既然有晦气，不如就用你的煞气冲冲，可能就快了，也能让孩子知道，外面有他爹在，不用怕。”

乔九闻言，俯身在自己小腿边一摸，几枚薄薄雪刃就出现在他的掌中，手一挥，喝道:“什么小鬼敢来扰事！”

他的身上血煞够重，不怕这些邪祟来缠。

“哚”“哚”“哚”三声轻响，头顶房梁上就成品字插着三把小刀。

稳婆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妈呀”一声，屋外有人端的水盆翻了，“哐啷”声传出老远。

王三秋正想夸他手法帅，只感觉下面一松，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猛的席卷全身，忍不住惨叫出声。

稳婆大叫道:“来了！来了！夫人使劲，已经看见孩子头顶了！”

何嫂慌忙将乔九推出门外，将房门紧紧关上。

屋里，王三秋的痛呼一声高过一声。

屋外，乔九紧紧握住拳头，浑身力气不知道往哪里使。

王大财此时却镇定，将乔九拉回隔壁房间:“三秋是福厚之人，这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不会有事的。”

他见过秀儿生三个孩子，还是亲自接生剪的脐带，所以对乔九进产房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觉得他站在门口，太挡路。

果然他的宽慰起了作用，话音刚落，产房里就是响亮的婴儿哭声。

隔壁屋里，王大财双手合十，对着四方乱拜:“保佑我儿平安无事，保佑我儿平安无事！”

紧接着何嫂满脸汗水的打开房门，对着飞跑过来的乔九道:“恭喜姑爷，是个小少爷！小姐也没事。”

乔九脸上终于露出笑来:“没事就好！”

正说话间，屋里稳婆又大叫道:“肚子里还有一个。”

此话一出，王大财跟乔九都傻了！

刚刚安静下来的王三秋又痛吟起来，夹杂着稳婆大声催促:“夫人使劲，再使劲！”

所有婢女婆子都忙起来，送热水，准备孩子的东西，又慌忙去寻奶妈子，屋里屋外乱成一团。

乔九跟王大财刚刚才放下的心重新提起，就这样呆呆对望着，等着第二个孩子的出生。

何嫂将擦洗干净，襁褓中的小少爷，现在已经是大少爷的婴儿抱到隔壁房间里，这里也有暖笼，不会吹到风。

王大财伸手接住，看着皱巴巴的孩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乔九却无心去看，只留意着产房里的动静。

这一次的时间好像无比漫长，终于又有孩子的哭声传来。

乔九腾的站起，不等他走到产房门口，何嫂子已经在屋里大喊道:“是小少爷！”

王大财都要高兴疯了，在他怀里，已经晋升大少爷的婴儿哇哇大哭。

乔九脚下一个趔趄:怎么又是儿子，我的野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