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抄
作者:文敏 | 分类:古言 | 字数:6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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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探监
审问他的人当中,除了一个身穿官服的人之外,还有那个叫“赤羽”的太监,旁人都叫他“二档头”。
柳承志只知道他是高淮的心腹,没想到竟然还有官职在身。
他拒不认罪的结果,就是挨了一百大板。
他有功夫底子,这一百大板也就是伤及皮肉而已,但前几日的“见面礼”过后,他连续几日高烧不退,身体已不像以前那般康建,这一百大板打完,他便昏死过去。
“我何罪……之有……”他仍然记得自己的昏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柳承志翻不了身,便试着忍者疼痛挪了挪身子,看见与他相邻的牢房,有个头发花白的人倚着墙坐着,一动也不动。
之所以觉得他还是一个“人”,是因为柳承志甫一进这间牢室的时候,看见了他的四肢和头部的轮廓。
但是他进来的那天他就这么坐着,现在还是这么坐着,几乎没有变过姿势,也不说话,只是从他胸廓的起伏上看,他还有一口气在。
此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柳承志识得这声音,这是钥匙挂在腰间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那个叫崔三的典卒来了。
“开饭了啊,开饭了啊!都给我精神着点,别把自个儿给饿死了!”崔三一口的京腔说道:“大明律令,凡在押囚犯,日给仓米一升,冬给棉衣一套,夜给油灯,病有医『药』。都给我好好吃饭,别给我死在牢中了,死了老子就麻烦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厨子,提着两大桶米粥,正在挨着每个牢房分发饭食,分完一圈以后,厨子拿了钥匙进了柳承志隔壁的牢室,给那位倚着墙坐着的人喂饭。
柳承志见他四肢瘫痪,无法说话和进食,崔三应该是怕饿死了他会被上边的人开罪,才让厨子给他喂饭的。
“看见没有,这位以前还是钱江知府呢,读圣贤书考中功名的,得罪了皇帝不也照样被关了十几年了吗?”崔三见柳承志不去动自己装了米粥的破碗,却一直趴在地上盯着隔壁牢室的人看,便停下多了两句嘴。
柳承志心想,若能关他十几年倒还好,就怕是高淮这些人关不了他多久就要弄死他了。
他非官又非皇亲,就算真有重大罪案地方官府审不了的,也是去刑部大牢,现在他关在诏狱,高淮又让自己的人来审理他,分明就是想让他始终掌控在他的手中,非要让他认罪不可。
但是他死了,如意和孩子们又怎么办?
不,他不能死!
柳承志的求生欲望,使得他觉得饥渴难耐,看着那个盛了半碗米粥的碗,努力爬了过去。
糙米熬成的米粥,混杂着泥腥味和大量的细砂,口感自然是比不上如意亲手熬制的白粥,但是他要活下去,就必须要进食。
喝完米粥,他依然觉得口渴,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饮水的地方,却见到牢室的栏杆前有一个木桶,已经破旧肮脏不堪,桶里接着从牢房外不知何处引来的水,正滴滴答答地流着,水桶上放了一个发黑的长柄木勺。
这应该就是他日常饮水的工具了。
顾不上这许多,柳承志努力爬向那个木桶,拿起勺子喝起水来,冰凉的水入喉,他顿时清醒了一些。
“痛快……”
柳承志只顾着“享受”这片刻的快感,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承志……承志,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如此甜蜜温柔。
柳承志抬头一看,跟着栏杆站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白如意。
她未施脂粉,满脸倦容,身上穿着朴素的蓝布棉衣,头发挽了一个圆髻,只『插』了一根素『色』的银簪。
“如意……”真的是她吗?柳承志想挣扎着起身,但挨了板子的伤口却让他疼得五官扭曲。
“他们……他们怎么把你弄成这样了?!”
如意见柳承志蓬头垢面,胡茬和垂到胸前的头发上都沾满了水珠,『臀』部和大腿的棉衣上还有血迹,眼睛里转着泪花说道。
他们是叶向高帮忙疏通了关系后,才得以进来探监的。
此时荣木跟在身后,正在和崔三说话,又把一些碎银子塞进了崔三手中:“崔三爷,这位是我家老爷,以后请您多关照。”
“好说,好说。”崔三掂量着手里的银子,看着荣木的一张笑脸,满意地走了。
柳承志见到如意的眼泪,连忙说道:“别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
如意蹲了下来,隔着栏杆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顾不得手上满是污垢。
虽然情况如同她所预想的一样糟糕,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伤心。
这真实的触感让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正好滴在他的手上。
“别哭啊,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柳承志宽慰她道。
若是此时他能站立或者行走,他一定躲到墙角去,不让心爱的人看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
“你这哪里算得上是‘好’啊!”如意哭得更厉害了。
如意从没见他如此模样,他在她心目中或丰神俊逸,或豪放不羁,就连他刚从南洋回来的时候,也只是疲累粗犷了些,都不似眼前这样。
“小声点,还有旁人在呢。”他为她抹去了眼角的眼泪。
本该是她来探望他,现在却成了他在安慰她了。
柳承志向如意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得知他们曾经被封门十日险些饿死的时候,忍不住心里发怵,他放弃反抗束手就擒,只想留家人一条活路,却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心肠歹毒,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再加上他的妻子镇定聪明,才能全家人躲过一劫。
柳承志得知孩子们已经被安顿在三婶娘家后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得知了三叔的态度以后,便觉得此事必定与他有关。
而且播州杨氏那桩买卖是他去经手的,书信应该也是出于他之手,怎么这件事全都赖在自己身上,三叔却摘得干干净净的。
而且高淮怎么知道播州那桩买卖,除非柳家有人和他串通一气。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没想到赶走了吴槐,三叔会收敛一点,没想到我一时心慈手软,却铸成大错。”
“但是三婶跟他闹过了,他拒不承认也没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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