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不过策马疾行的人似乎毫无所觉，直到胯下骏马精疲力尽的停下脚步，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色水汽，再也不愿多跑一步了。

小乙抬头，眼神有些哀伤和迷茫。

“这是哪儿？”

自从当日逃出金陵他就一路马不停蹄的疾行，没有计划，没有安排，也没有目的。

墨曦的死让他心中万分悲痛，不敢面对朝夕相处，那个音容笑貌总是眼前浮现的身影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来承受这一切，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没日没夜的奔波了几日，即使铁打的汉子也需要休息，需要进食，当小乙背着墨曦走进了路边一所小店，浑身汗味，尽显落魄的他不但没有被门口店小二迎进去，反而遭到了来往食客的嫌弃。

“哎呀，什么味儿呀，真难闻。”

恰巧一身胭脂水粉的婆娘从店里出来，看到小乙便一脸厌恶的捏着鼻子闪到一边，店里的其他人也看到小乙也都在窃窃私语。

对于旁人的指指点点小乙视而不见，自顾自的便进了店里，找了个空桌把背上的墨曦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此时的墨曦早已失去了生息，鬓发有些散乱，衣衫上血迹斑驳，从其惨白的面色，软若无骨的腰身手臂来看，虽然依旧容颜秀美，可依然掩盖不了她已经是一个死人的事实。

店掌柜在众人的推搡下面色为难的来到小乙跟前，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期期艾艾的道：

“这......这位少......少侠，那个您看这位姑娘他已经......是不是先入土为安......要好点呢？”

对于这类佩刀带剑的江湖侠士，掌柜的还是颇为畏惧的，谁知道他们一个不高兴会不会突然对你动刀子。

小乙并未回话，反而随手扔出一锭银子，吩咐道;

“马给我照料好喽，还有管饱的吃食酒水尽管拿上来，多余的不用找了。”

掌柜的手忙脚乱的接过银子，忙不迭的点头道;

“是是是，您放心，些许小事马上就帮您办妥。”

随后转身就朝门口无所事事的小二吼道：

“还杵在那儿干什么，不快去把少侠的马给喂上，等着我去吗？”

小二一个激灵，连忙就跑出去牵马了，等着掌柜的去喂马？那他可不敢想自己铁定是要卷铺盖卷走人了。

接着掌柜的又给喊住店里另一个跑堂的去张罗吃食酒水，他自己却拿着一锭银子喜滋滋的挤进了柜台后面，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是打算干什么的，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在哪儿都是没错的。

不过店里其他食客却不愿意了，只见一个瘦若竹竿的男子把手中瓷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拍。

“真是晦气，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背着个死人就往里钻，你当这是乱葬岗啊！”

一见有人带头，之前闪到门口的那婆子也吆喝起来。

“就是，多不吉利啊，这人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万一要是有个什么病疫之类的可咋办呀。”

经那婆子这么一说，其余的食客也都眼神频频往小乙这边看来，人却一个比一个站的远。

接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开始“劝诫”小乙，只是见到小乙并不搭理他们，逐渐发展成为“声讨”，一个个开始要求小乙赔偿。

尤其是那婆子叫唤的最凶，她可是看见小乙随手扔出的那锭银子，起码不有个十两。

直到跑堂的小二端着吃食酒水上来，小乙也没有打算搭理这些烦人的苍蝇。

两斤熟牛肉，一只盐焗烤鸭，一碟葱蒜辣椒酱，再烫了一壶高粱酒。

小乙目若无人的开始大口吃喝，牛肉熟而烂嚼劲十足，烤鸭香味扑鼻不显油腻，蘸着葱蒜又是另一种味道，再抿一口民间烧酒，真是酒肉飘香和尚不当。

不过小乙却完全没有品出任何味道，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仿佛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小乙咽下口中的牛肉，一手抓向酒壶，准备再灌一口火辣辣的酒水，来麻痹一下自己的神经。

就在这时一只啃剩的鸡腿骨头打着旋，啪的一声击碎了小乙刚刚抓在手中的酒壶，碎溅的瓷片和酒水洒了小乙满头满脸，身上皱褶的袍子也没能避免。

“小子，带着你的死人给老子滚出去，大清早的真是扫兴！”

二楼木梯上走下来一个剔着牙，流里流气的汉子，看样子刚才的鸡腿骨就是他扔的了。

被楼下食客吵嚷了许久没有吭声的小乙，此时终于拧头看了过去。

面对一双赤红如火的眼睛，虽然对方面容年轻略带些疲惫，可那一身凶戾的煞气扑面而来，直吓得那汉子两腿发软，只是为了维护自己一贯跋扈的形象，忍着心中惧怕厉声道：

“看什么看，这里可是恶人谷，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我是~~啊啊啊！！！”

本来还强作镇定，嚣张无比的汉子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惨嚎声。

周围的食客也吓得纷纷跑出老远，一副后怕不已的样子，刚才叫嚣的婆子也蹑手蹑脚的往门口靠去。

这一切都是源于小乙甩了一支竹筷，把那剔牙的汉子一只胳膊钉在了木梯山扶手上。

恶人谷这地方处在西北偏远地区，不但秩序混乱，民风剽悍，即使地方官府都难以进行约束。

咄~~

一声轻响，竹筷插在门框上，看着尾部抖动的竹筷，吓得打算溜走的婆子面无人色，忙不迭的哭喊道：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

“回来！”

一声喝令，仿佛是阎罗王的催命声，让那婆子苦着脸小心翼翼的挪到了小乙桌前。

“梳头！”

“啊？”

本以为是要面对什么严厉的惩处，没想到却是要自己给那位死去的姑娘梳头，虽然不是个什么难事，可也着实让人为难。

那婆子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小乙眼睛一瞪。

“怎么！你不愿意？”

婆子吓得连忙应声道：

“愿意愿意。”

在小乙危险的眼神注视下，那婆子心中发苦的开始给墨曦梳起头来，给自己梳了大半辈子头，老伴活着的时候也给他挽过发髻，可是给死人梳头她这还是头一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