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快抓狂，手中之剑狂乱而毫无章法：“你是聋了还是你不懂我说话？让你走你没听到啊？”

“本少爷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你一个下人有何权力指使本少爷听你吩咐？”司浩淼赤手空拳，却速度极快，即使和拿着武器的半魔人相拼，却一时也未让对方讨得了巧，可这绝非长久之计。

“你简直是无可理喻！”我剑花一挽，一招“同气连枝”将司浩淼笼入其中，顺势将手中一柄剑抛给他。他接过剑，莫名地笑了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算你找死，也给我死得光彩一些啊！”

“本少爷福大命大，怎会轻易死在这里？”他邪气一笑，将剑悬立于身前，两指并拢于胸前，眸中一片森然冷意。难得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我呼吸莫名一滞，心道，真是见鬼了，这一瞬，我竟忽然觉得他英勇帅气得紧，简直无可救药！

我强迫自己收回心神，全心全意与身前之人相抗。司浩淼的加入使我压力顿减，眼前之半魔人被我逼得节节败退，纵然本小妖修为不精，但对付他一个半路成魔的半魔还是绰绰有余的。反观司浩淼，虽然架势十足，却无奈身体已受重创加上对方乃是半魔人，依旧颇为吃力。

我本预备嘲讽一番再去帮他，却忽听吴源一声嘶吼在我身后响起，夹杂着痛楚与难以置信：“小菀——”我被他吼得一愣，蓦然转头，便看到紫菀被两柄长枪透胸而过，血液沿着她心口蔓延。而她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出一个我最熟悉不过的印来——极乐隐，此乃同归于尽之法。

“不要——”我飞扑过去妄图阻止，却终归还是晚了一步。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腾起，蜷缩成一朵紫菀花的模样，而花瓣四散开来，如同最细小锋利的武器，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身体内。司浩淼因我使用了“同气连枝”，一瞬间构造出的结界将他一同庇护，并未受伤害。可除了我们与她要保护的吴源，以及在另一个结界内相斗的吴铭与辛离，其余人全部瞬间重伤倒地。

而紫菀的身体如枯叶般迅速坠地，虽被吴源抢先一步上前抱进怀里，却依旧吐血不止。

“你为何要这么傻？”吴源眼睛血红，气怒交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你这样让我如何、如何……”他扭开头，我见他眼中有泪。他怪紫菀不好好爱惜自己，不过因为太过爱她。

“源哥哥，对不起……”紫菀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向他，“小菀又惹你生气了……”

“小菀，源哥哥不是生你的气，是在生自己的气……”吴源的手不住地颤抖，“若不是我，你不会一次次面临危险；若不是我，你本能像个普通孩子好好活着……可我……小菀，对不起，都是源哥哥不好，是我害了你……”他哽咽到几不能言，泪从眼中滑落。

“源哥哥，小菀快死了……”紫菀的口中不断涌出绿色的血液，却还是强撑着想要说下去，吴源打断她将她抱得更紧些，“不，小菀，源哥哥不会让你死的！你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紫菀摇头：“源哥哥……小菀就算不为你挡下那两枪，也是寿命将尽……源哥哥，你可记得十年前，芫昔山……咳咳……芫昔山附近的……河边……你从野兽口中救下的……一株紫菀……”

吴源愣住，我见他眉头紧皱，必然是极力想要回想起那段过往，然而那么久远的事情岂是想要记起便记起的？他颓然而痛苦地摇头，泪流满面：“对不起，小菀，哥哥不记得了……”

“没关系……小菀记得……就够了……”紫菀紧紧拽住自己的胸口，努力把话说完，“十年前……你救了小菀一命……如今我不过是……报恩……所以，源哥哥，不要难过……小菀能够再见到你……已经很开心了……”她的话说的断断续续，而吴源痛苦地屏息。

我握住她的手想要为她输入灵力，却发现那些灵力根本如同泥牛入海，毫无所踪。

我救不了她。

胸口一阵胀痛，我不明白，为何我没有心，那里却疼得厉害：“对不起，小菀……姐姐、姐姐救不了你……”

她看看我，却露出一个极其轻微的笑来：“小菀……小菀以药物……化为人形……寿命……本就有限……姐姐……不要过责……姐姐……小菀真的……很想和你一起……一起……但……做不到了……”她喘气极为厉害，气息越来越微弱，最后的一句话说得极轻极轻，而她浑身一阵巨颤之后，双眼缓缓地阖上，似乎累极。

“小菀，不要睡！我求求你，不要睡！”吴源泪流满面，拼命摇晃她的身体，可却徒劳无功。我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胸前滑落，身体以缓慢的速度开始消散。我终是明白为何紫菀本体和人形会同时存在。她服下的药物必然将她的神魂分离开来，一半存于人体，一半存于本体，而这种速成之法却导致她无法拥有妖的长久寿命。

世上竟有如此痴傻的妖怪。只是为了报恩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人体消散，那它本体……它本体……不对，它本体还存在！

我忽地冲形神恍惚的吴源道：“快把你背囊里的紫菀花拿出来给我！”他因紫菀的消亡打击太大，恍惚不已，完全没听到我说话。我只得伸手扯过他，自顾自地拿下他身后的背囊，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背囊中的紫菀花虽然颜色暗淡，有颓败的迹象，却依旧立在枝头随风摇曳，我心内一喜，忙施法探知。如我所料，她仍存有一半的神魂在紫菀本体之上，只要她神魂不灭，她就不会死！

我在她本体上构造出保护结界后，才抬头对一脸困惑不解的吴源道：“只要在十日内找到玄阴复灵水，将其浇于紫菀根部，它便会活过来……”这些都是我从嗜花如命的师父那里听来的，不曾想竟真有用到之时。

吴源面色一喜，然还未说话却又被我堵住，“不过，玄阴复灵水属魔界至宝，被妥善保管，我们能否拿到尚且不说，就算顺利拿到，小菀需重新修炼，千百年后才能再次回复人形。”而对于吴源这个寿命不过区区数十载的人类来说，这其实和阴阳相隔并无二致。

吴源面色只有一瞬的消沉，复又道：“无论多难，我都要救回小菀！至于她能否回复人形并不重要，她还活着便已足够。”

我点头，看向那依旧毫无罅隙的结界，结界内隐约可见辛离和吴铭的身影：“若是如此，我们必须要帮辛离除掉吴铭，请她带我们去魔界。”

我察觉到司浩淼探寻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他此刻心内怕是满布疑云。无论他是厌恶也罢，还是毫不在乎也罢，我都无暇同他解释，更不敢去看他的神色。

“可以我们之力，根本是白白送死。”我知道吴源说得没错，即使隔着结界，我也能发现辛离处于劣势。纵然她以十八年的时间休养，勤加修炼，并得了吴眠的内力，也不是吴铭的对手。而我们甚至连那结界都进不去。

我还在想办法时，忽发现上方的水流极其不稳定，一阵压迫感扑面而来。

片刻后，水流以极快的速度分为几股，随后一身影从水流中显形，直冲那结界内的吴铭和辛离而去。来人一身紫衣，面容极其俊美，无风处衣袂张扬，绝代风华，连常被我说造物主偏爱的司浩淼和他相比也相形见绌。但他面容邪魅狷狂，不可方物，司浩淼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在他面前反倒可以称得上是一身正气。来人是魔族无疑。

他是敌是友？又为何而来？

我看他不费吹灰之力破了那层无懈可击的结界，不用任何武器，只伸手那么一平推就轻易化解了两方直逼他而来的攻击，愕然无比。辛离看清他面容后，面色变得灰白无比，收敛了所有的杀气，单膝下跪恭敬道：“辛离拜见尊者！”

他并未看辛离，只对着吴铭露出一抹冷笑：“数年前，你趁本尊不备偷袭，将本尊困于吴家堡三年，若非音儿相救，本尊怕是早就死在堡内。那场变故后，本尊还以为你死在堡内，不想你倒捡回一条命。而此后不思悔改，反倒变本加厉，多番屠＊杀我魔族同类。今日本尊既然碰上，便替所有枉死的冤魂报仇雪恨，你可还有话说？”

我恍然，原来他便是辛离口中提过的魔族四大尊者之一燮涯。

“谷音那个贱＊人，我吴家救了她一命培养她成为驱魔师，她却忘恩负义，背叛我，背叛吴家堡！若再让我见到她，我必将其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吴铭形似癫狂，言语间更是不留余地，“至于你，毁我容貌在前，夺我爱妾毁我心血在后，我与你之仇本就不共戴天，本打算解决了这贱＊人后便去找你，没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你可真是狂妄至极！”燮涯负手而立，眼眸浓黑如夜，“此前是我疏忽才让你有机可趁，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杀我。”吴铭挥抢刺来，枪尖灼灼星火，燮涯原地未动，只衣袍四下翻飞，手掌向前平推。

那枪尖星火明灭，他却不退不惧，一手将那星火阻于尺寸之外，而吴铭再近不了他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