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往事
作者:施梅燃 | 分类:其他 | 字数:30.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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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初中生
学期末,香儿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位从后面骑自行车赶上来的男生叫住,并将一张明信片递给她,大意就是祝福她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学习进步、同学友谊永存。
男生叫马常青,是她的同班同学。他是寄宿生,她是通学生,平常没什么来往,交集最多的是每次单元考和期中期末考的分数较量。
香儿把明信片认真地夹在书本中,还未来得及抬头说个谢字,他就骑着自行车远去了。
望着马同学匆匆而去的背影,香儿心里波动了一下:“他干嘛不在学校里给我?”
那个年代,学生间流行在岁末年终时互相赠送明信片,写上优美的文辞寄语,表达美好的祝福和愿望。香儿收到同桌同学的第一张明信片后,趁课间操时间跑到校门口的小卖部,花一元“私房钱”买了一包内含十张港台女明星图像的明信片。
与她互赠明信片的一般都是女生,突然收到男生的明信片,她一时发愁该回赠给他哪一张合适。不由后悔自己买的时候没有仔细研究下印在上面的图片和文字。
“叶玉卿、关之琳……唉!早知道,买小虎队、林志颖的了!要不,风景的也行啊……”在香儿的传统潜意识里,她一直认为女生赠女生的明信片内容应该是娱乐女明星,赠男生的应该是娱乐男明星。
次日课间,香儿拿了一张大眼睛美女关之琳跟同桌好友杨丽芳换了一张阳光帅哥林志颖,大辫子杨丽芳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神秘兮兮地问她:“告诉我,老实交代,准备送谁呀?大头吗?咯咯咯……”
香儿脸一红,扭过头故意不理她。起身去五楼教师办公室领取已批改好的数学作业本分发给同学们。
杨丽芳笑完后,拿起桌面上的厚纸板顶在中指上转着玩,技术娴熟,呼呼生风。后排的刘洋见状也拿起厚纸板,站到过道中一手叉着腰,一手转起纸板,扬言要跟杨丽芳大Pk,看看谁最厉害。很快,有同学陆续加入参赛队伍,一个比一个转得平稳,转得时间久,班级里欢呼声掌声四起,掀起了一阵阵高潮。
“切,小儿科!”坐在最后排颇有大哥风范的许俊凡同学不屑一顾,从咖色夹克衫里的白衬衣口袋中掏出一根红塔山点燃,然后叼着香烟轻身跃上课桌面,高高地翘起二郎腿,甩甩“郭富城头”,开始吞云吐雾。他猛地吸了几口烟后微微仰起头,再慢悠悠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乳白色的烟圈。
“哇!”围在旁边的几个铁哥们仰慕极了,不禁吹起口哨鼓起掌来。许同学耍了一会儿帅后,几个人便围在角落里斗地主。
那边,杨丽芳最早败下阵,却不知什么原因和刘洋面对面斗起嘴来,谁也不服谁。突然,她被身后人小鬼大的林志飞故意一推,推进了刘洋的怀里。她羞红了脸,举起粉拳就去追打林志飞。刘洋也不解风情,以为是在羞辱他,顿时大为恼火,跳起脚和林志飞你一拳我一拳地互殴起来。
他们从站着打发展到躺下撕,从一招一式打到扯头发咬耳朵,难解难分,推倒了课桌椅子一大片。
几个调皮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特意凑到二人跟前喊起口号鼓起劲:“加油!加油!左勾拳,右勾拳……”
“马常青!你快管管他们!”几位“受害”的同学,一边收拾着散落在地的书本文具,一边把愤懑的目光投向了班长。
“别打了!住手!给我……”马常青闻讯挤进人群。他皱着眉头低吼一声,伸手使出大力一下子将扭打在一处的二人扯开了。
“寡骚!来呀!你来呀!”刘洋面红耳赤地站起来,蓬乱的头发像极了炸了毛的公猫,挥起拳头又要跳上去揍林志飞,却被高过一个个头的马常青用胸脯挡住,气得在原地吱哇哇乱叫。而同样衣冠不整的林志飞也斗眼鸡似的骂骂咧咧着,被其他人劝回自己座位上。
“铃铃铃……铃铃铃……”上课铃及时响了。守规矩的同学赶紧回到座位上找课本,卫生角那边许俊凡等几个人“斗地主”正斗得热火朝天,无暇顾及时间的来去匆匆,连教室突然安静下来都没有察觉到。
马常青本想提醒他们,无奈班主任陈老师已顺着走廊从后门悄悄进来,目标明确,直奔那几位。
陈老师站在许俊凡背后伸手就抽走他手中的两张王炸。平日里许俊凡外号“天公仔”,没人敢惹,这谁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做什么?去,别捣乱……”他转身刚要发作,发现是班主任,几个人慌忙丢下扑克牌,四散奔逃。
“你们四个,下课后到我办公室!”陈老师严肃地说着走上讲台,环顾了一下教室里黑压压的人头,说:“上课!”
“起立!”马常青熟练地喊道。等老师点完头,再响亮地喊“坐下”。
同学们齐刷刷地坐下,准备上课。有个别好玩的男同学还故意扭头朝许俊凡挤眉弄眼,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不出所料,课后许俊凡带着他的几个牌友乖乖去了陈老师办公室。
由于陈老师是班主任,也是二十多年的老教师,学校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宿舍兼办公室。宿舍不大也很老旧,整体是五六十年代部队的条石风格,处处透露着质朴与厚重感。宿舍在操场围墙边上独一处,不知道当时是作什么用途的,住在里面倒也清静自由,适合他的个性。
他们在陈老师斑驳的办公桌前一字排开,规规矩矩地站着,一副副深知犯了错误决心洗心革面的样子。在陈老师训导期间,他们在底下使劲憋着笑,互相偷瞄几眼身旁的同学,和水泥地板上陈老师那双来回走动的旧皮鞋。
刘建伟趁陈老师没注意,用手悄悄拉了拉许俊凡的衣角,二人相视一笑又立马低下头,不知到底能把陈老师的谆谆教导听进去几句。最后,终究许同学是个爽快人,主动承认了带头作用。
本以为听完训诫,写个检讨保证书改过自新就了事,却出乎意料地被告知要“罚款”,都笑不起来了:“许俊凡带头博珓罚款三十元,其余三个每人罚款二十元!明天早上第一节课后交到我这里。不然,明天课间操都给我举着扑克牌,到升旗台上去站给全校师生看!”
“什么?举着扑克牌到升旗台上去展览?那岂不是丢脸丢到全世界了?这叫我们以后在军民中学上三代和下三代校友哥们面前,还怎么混?……”
几个人虽然气得心里直骂“宇娲寡骚!”,又不敢真发作,只好认栽,垂头丧气地回了教室。
香儿把同学们的数学作业本发完后,有四五个同学跑来朝她要本子:“施香儿,我的作业本没发!”
“施香儿,我的作业本又没发,这是第二次啦!”方萍萍焦急地跟她反映:“我每次都有交作业,你是知道的。怎么又丢了?我又得去买新本子!”
……
“怎么回事?这几天接连丢失作业本……明明送过去好好的……”把同学们的作业本弄丢了,她这个课代表自然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香儿心急火燎地跑回教师办公室,把该找的地方找了好几遍,依然一无所获,只好悻悻地返回教室。
经过走廊过道时,碰上解手回来的林志飞,他神神秘秘地跟她小声说:“施香儿,我知晓什么人偷拿的!”
“什么人?”香儿如同找到了救星,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嘻嘻,我告诉你了,以后数学作业你得借给我抄哦!”林志飞趁机提出条件。
“你阿紧讲啦!”
“是许俊凡和刘建伟他们几个……”
“你怎么知晓?他们甚哪偷的?”
“甚哪偷?呵呵,你每次都把收的作业本放在数学老师窗台外……”
哦!原来是这样啊!香儿做作业积极收作业更积极,每次都是还没等老师开办公室门,她就已经把班级里的作业本收好放在外面窗台上了。
有了“贼仔名单”,香儿立马冲到班主任陈老师那里去告状。
“又是他们!你回教室把许俊凡他们都叫过来。”陈老师坐在办公桌前的竹椅上搓了搓手。
于是,香儿气鼓鼓地回到教室,喊许俊凡几个再去一趟班主任那里。这一去,他们又被加罚了二十块钱。
许俊凡他们倒也敢作敢当,自认错误,没有怨恨香儿打报告。当香儿知道他们被罚款的事后,心中不免又懊悔起最初的冲动来:“可以先私底下找他们要本子,若是要不回再报告班主任也行啊!”在那个年代,父母一天能挣二三十块钱就不错了,这还得是保证天天有事干、老板能按时发工资。
那天傍晚放学的时候,碰巧马常青带着三个同学在教室里做值日,扫地的扫地,搬桌子的搬桌子,忙得不亦乐乎。香儿不敢当众回赠贺卡,只好拜托性格外放的杨丽芳把明信片悄悄放入马常青的书包。
……
寒假期末考试后,陈老师给每位家长发了一张开家长会的邀请函。
“你是呐哩?”山里英在院子里一边忙着印煤球一边问香儿,“学习退步,考试不及格了?”
阿嫲听见香儿被老师叫家长,拄着拐杖也颤巍巍地从里屋走出来,倚着门框激动地说起她:“叫你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你呐不读好书,考不及格,羞死人喽!将来考不上学校,无工作,扛锄头,鞋厂去做工,一世人穷死……”
“无啦!人家还是第一名。”香儿委屈地反驳她们。
“那怎么要叫家长?跟谁谈恋爱吗?还是跟谁打架?我看你要打死喽!”山里英用沾满了煤灰的手背擦了擦鼻子,看了一眼女儿,依然没有停掉手中的活。
“无啦!都无啦!”香儿急得差点跺脚。
“都无?那无事吃闲闲叫什么家长?”
“我们是初三毕业班,全班都一样叫啦!就一个早上。”
“无工。”山里英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印煤球,心里想:“我半天还能挣二十来块钱呢!”
越说越离谱,香儿此时觉得跟长辈简直是无法沟通,便气红了脸回屋写日记去,心里想:“你们爱去不去,反正平时也没管过我的学习,你们只要我最后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