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骚动迅速上了各家媒体头条，小唐打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没等消息爆出来就已经在内部受到了处分，这会儿事情闹大了，只是给个警告处分都无法平息舆论。

之前的案子迟迟没有进展，出了新案子警方还没开始查案就动手打人，这社会影响太恶劣了，赶巧在这时候小唐的个人微博又被挖出来，还有不知道谁把他朋友圈发的吐槽内容给截图发出去了，一时间事件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很有损警方形象，搞得彭林非常被动。

“现在上头很大压力，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你自己太冲动了，”彭林把茶缸子重重放下，严肃地看向小唐，“动手打人本来就不对，你打坏的那个单反都是队里凑钱给赔的，你那些朋友圈我早就说过不要这么发这么消极的言论，还有微博又是怎么回事？你这样让我怎么维护你？”

小唐被他说得没话反驳，但又很不服气，只能别开头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整个警队鸦雀无声，彭林也很焦虑。

这件事要说小唐没错，这些话确实不是一个公安刑警应该说的，这些事也不是他应该干的，但刑警也是人啊，不是神仙，不能做到一点个人情绪都没有的，但现在上面没法交代，下面又维护不住，怎么做都是错。

就在一片沉寂中，白琮突然开口了：“现在如果不从严处理，舆论能把我们整个队都吃了。”

一瞬间他收获无数道犀利眼神的扫射，白琮在这些扫射中淡定继续道：“但领导怎么处分是我们内部的事，人肉微博号和未经允许擅自公布别人朋友圈的行为就合理合法了？该认的得认，该追究的也必须追究到底。”

图楠跳起来：“我去找信息科的同事，让他们查爆料人的ID地址！”

彭林也没拦着，小唐心情有些复杂，别开头没吭声，最后等图楠从信息科回来，彭林才清了清嗓子说：“现在是这样，小唐行政警告处分，到时候会向媒体公开这个决定，你暂时休息几天，这个案子不用继续跟进了。”

不继续参与也是保护他的一种方式，小唐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自觉主动去行政处领处分了。

彭林继续安排工作：“邹靖今天起加入‘死亡别墅’的案子的调查，先去查户主翟屏的人际关系，看他是否与欧阳琦一家有交集，然后再确认一下其他死者身份。”他扭头看向图楠，“你去查查翟屏和谷记那个张老板有没有联系。”

虽然欧阳琦是在这个别墅区被买来用作存放骨灰盒之后低价买入的，但翟屏是在开盘之前就交了全款，那时候这里的房价可贵得离谱。

翟屏换上去的那个指纹锁想要解锁也非常困难，警方破门而入之后在锁上提取到的除了翟屏之外，只有几个陌生指纹，还全都被翟屏的覆盖在下面，经过图楠的四处走访，最后也都证明了是品牌方和安装方的工作人员留下的，除非凶手当时和他一起进去了，可路边的监控能够看到和翟屏一起回家的人全都和他一起死在了里面，很大程度上可以定性为密室杀人案。

最后彭林咳嗽了一声转向白琮，并没有点名道姓地说：“还要去查沿路的监控，是否有人在死亡时间的区间内去过翟屏家。”

如果凶手是在翟屏等人回家之后按门铃进去的，那他一定躲不开所有监视镜头，这个小区在欧阳琦一家命案发生之后更加少人进出，通过排查不难查到是否有人进出。

白琮低声应了，图楠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队里气氛好像发生了点变化。

因为领了新任务，本来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的事只好放鸽子，好在秧苗没怪他，还在电话里调侃了一句：“我说了吧，不出两个星期肯定会出新案子，这次才是你出手的时候，你还不信呢，现在知道什么叫不信美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她要不提醒这一句，白琮还真忘了，队里只安排了一辆车，图楠率先抢到了驾驶位，他就只好窝在副驾驶座里，反正不用开车，就多跟秧苗说了几句：“那你秧大美人是不是要改名秧半仙了？说说吧，接下来对我还有什么忠告？”

“看过《风云》吗？”秧苗乐哈哈地接受了“秧半仙”这个称呼，顺嘴给他背了句台词，“‘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说的就是你，这次案子没这么快破的，但你终于可以参与进来了，很多人本来就是对你有偏见，或者说因为必须要遵从某种约定俗成的所谓道德感而不得不对产生偏见。

“但人心嘛，总是肉长的，跟你一起合作久了就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了。不过你也得改改你那臭脾气，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要不然什么事都自己扛了，到头来一无所有，哭都没地方哭去！”

白琮总觉得她这句话说得意有所指，但图楠已经在旁边抖鸡皮疙瘩了，他就匆匆准备挂断电话，最后被秧苗叫住：“师兄！你是不是要去查进出那个小区的监控？你们现在能想到的，凶手一定都提前想到了，查肯定是查不到的，他目的就是为了把你们往密室杀人案上头去引，千万别上当。”

说她胖她还真喘上了，白琮嗤笑一声挂断，谁知道图楠却偷听到了：“是上次那个小姐姐？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图楠撇撇嘴：“我都听到了，她说咱们今天查不到监控录像。”

“查不到有两种可能，一是根本没人在案发前后进出过那里，这件案子就是密室杀人，”白琮换了个姿势以便坐得更舒服一点，“二是被人为做了手脚，这本来就是合理推测，我们要做的是去求证所有可能性，和她说什么没有关系。”

“那可不一定，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图楠同为女性同胞，理所当然地站在她小姐姐那边，“如果对方是个高手，我们查到的监控已经被修改得毫无痕迹，我们又主观代入了你刚才说的第一种规定情境，岂不就中了他的套了？”

白琮这回没反驳，而是侧着头看了她一眼。

刚巧有个红绿灯，图楠把车停下来，骄傲地回视过去：“怎么样，我说的有道理吧？”

白琮冷笑一声：“都靠第六感还找什么证据？你还跟着我干什么？直接靠直觉抓人去得了。”

图楠翻了个白眼：“真搞不懂小姐姐看上你什么了，难不成她瞎？”

2

不知道该说秧苗乌鸦嘴，还是真就有这么巧，监控确实如她所说什么都没有，但因为事先有她这么句忠告，图楠坚持把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视频拷贝了带回队里去让技术科的同事分析，最后还真查出来是被人刻意动了手脚。

“技术那边说动手脚的人是个内行，一般人根本没办法发现视频有问题，”图楠极力掩藏住自己对秧苗提前预测到这件事的兴奋，把结果告诉彭林，“头儿，凶手一定提前做好了万全准备，而且能接触到监控录像的，多半和物业有关。”

白琮却持不同意见：“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这样几乎不留痕迹，而且既然是高手，很可能通过其他途径做到，不见得一定要接触到监控室。”

图楠出于本能想反驳，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彭林中途拦截了，他看向白琮：“邹靖已经查过了，至少从明面上看，翟屏和欧阳琦一家没有任何交集，只是互不相识的邻居而已，现在还没有证据能够判断这两个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还不能并案调查。”

欧阳琦一家的死因为有谷记的介入让流言四起，舆论已经把它往灵异案件上头去靠了，现在翟屏家又出了命案，前后两桩命案相隔时间这么短，又被凶手刻意营造成无法解释的密室杀人案，很难不让人把这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去想，尤其现在媒体已经在有意把两个案子往一块儿引导了。

“有一件事我现在还没找到证据，”邹靖推了推眼镜，拿了个小本子在手里，不知道在涂涂写写什么，脸上的青春痘颗颗饱满，一眼望去很有些要破皮而出的架势，“翟屏家一共三名死者，除了他本人之外，另外一男一女和他都没有亲缘关系，男性死者帅景历是他的司机，女性死者车蓉是他女朋友，根据我们查到的监控录像，他们进门的时候除了翟屏之外，另外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邹靖是今年刚毕业分配到他们大队来的，在学校的时候成绩一直很拔尖，但是体能成绩永远在打擦边球，身材瘦弱，岳城的风大点儿的时候仿佛就能把他吹跑了，办事也很不利索，就像个陀螺，抽一鞭子才肯转两圈，平时说话也总是找不到重点，彭林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告罄，憋着气问：“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