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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苗靠在白琮肩上，呼吸一直很匀净，但就连彭林都看出来，她根本没有睡着，车已经上了高速，彭林就开口说：“睡不着就不要勉强了，我们聊聊吧。”

白琮心疼秧苗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毫不犹豫地拒绝道：“睡不着也可以不说话。”

但秧苗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完全忽略了白琮的话，说：“好啊，我想听听我爸爸当年……是个怎么样的人。”

“师父当年……用你们现在的话说，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直男，他从来都是看到什么好的就直接给师母买，师母随时需要他就随时去置办，但是到了关键的节点，比如情人节，或者师母生日，或者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他都会忘记，”彭林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情绪很稳定，“其实说起来也不是故意要去忘记，只是心里真的没有特别当回事，对他来说每一天都是一样的，不需要特意去区分。”

这个观念其实很多男人都有，彭林自己在早期，没经过媳妇儿调教之前也是这样的，所以在那时候，冯喆自己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而谭昕蕊是个浪漫主义，她不喜欢把所有事都说开，总期望着他有一天能自己醒悟过来。

不能说谁对谁错，但却是两个人的观念不一致，这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冲突。

“但是在工作上，没有人能比他更负责任、更拼了，”彭林说到这个部分的时候，情绪明显有了变化，“他带出来的每个徒弟都特别佩服他，从警校开始，他的名字就等同于传奇，在犯罪心理这一块，他简直神了，几乎可以模拟出完整而精准的心态走向，包括杀人动机，从还原作案现场到整个犯罪过程，都能让凶手瞠目结舌，就好像他亲眼看到过一样。”

而这一点说好当然好，说坏……也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天才和疯子从来都只有一步之遥，能够如此精准的模拟出犯罪心理，会不会是因为足够了解到了他自己也曾经这样想过呢？

这也是到最后他涉嫌命案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能够做到的原因。

白琮把秧苗搂在怀里，很平静的接口道：“师父只是热爱这一行业，他在犯罪心理上做过很多模拟研究，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所以才能做到如此精准的把握，但这绝不是他被定罪的理由。”

“当然不是，即便你当初的口供对他十分不利，但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师父自己是干这一行的，如果真要动手，反刑侦能力不是一般罪犯能比，”彭林开了车窗，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才继续，“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脱罪，他被定罪的关键在于他自己承认了。”

秧苗说：“所以你们这么多年一直坚持要查清楚，是因为怀疑他当年是故意承认的？”

“他没有其他可以被拿捏的地方，除了你和你妈妈，”彭林差不多已经能确定了才选择跟她说这些，“秧吏已经潜逃，他对你们那个实验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因为担心一旦真的回到过去，他做的所有事都有可能被曝光，到那时候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明白了，你们是觉得当年他是利用我和妈妈作为要挟，逼爸爸认罪？”

“这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而且在他潜逃的那一刻已经算是有很好的验证了。”

“我想不通，当年他都已经娶了我妈妈，如果简单的用已经成了他家人的我们作为要挟，爸爸为什么会妥协？他怎么就能确定自己入狱之后，秧吏一定会对我们好呢？”

“这也是我们的困惑，只可惜这么多年，师父一直不肯见我们，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但从你们说的那个皮影戏来看，”彭林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在烟雾缭绕中说，“他见关椒图的时候，心里不能说是没有遗憾的，至少他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但他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担忧，也就是说他应该是能确定，秧吏不会伤害你。”

“这么多年，秧吏确实对我们很好，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都做了，”秧苗在这件事上的困惑是双重的，“如果他真的当年就有如此心机，那这些年来他对我们的好，到底是处心积虑的伪装，还是真情实感的流露？我是真的分不清了。”

“我更偏向于真情实感的流露，”白琮这时候告诉她，“我们查过，他真的做过准备，秧氏集团的股份还有其他不动产，他都做过遗嘱，有详细的财产分割，绝大多数都是留给你们母女的。”

“也就是说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因为钱，”秧苗点点头，“这也说得通，当年爸爸不可能因为钱妥协。”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你妈妈身上，”彭林说，“师母当年选择和师父离婚，在师父看来，这个决定很突然，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这之前，她心里一定已经做过很长时间的挣扎，只是到最后才说出来而已，但师父出事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秧吏，有了新的生活，跟秧吏也算是夫妻恩爱，这种时候，她又有什么值得被拿来做要挟的呢？”

“那就只可能是我了，如果秧吏愿意的话，他完全有办法不露痕迹的让我死于各种意外，然后和我妈再生一个他们亲生的孩子。”

“这不可能。”没想到彭林和白琮居然异口同声的否认了。

“为什么不可能？”

这次回答的是白琮：“因为师母已经不能再生育了。”

这也是最后促使她下定决心离婚的导火索，谭昕蕊当时宫外孕，命悬一线，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还有邻居帮忙联系过冯喆，可知道最后手术结束，因为过程中大出血导致她再也不能生育了，冯喆都因为在执行公务而没赶过去，连做手术都是院方特批的，为了救命连家属签字都没有。

心是凉透了，否则不会走得这么决绝。

而秧吏这么爱谭昕蕊，是不可能舍得让她在失去生育能力之后，再失去唯一的骨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