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七夕脸上的关切之色陡然一滞。

对于那些黑暗的往事，叶七夕根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她最关心在乎的两个亲人，叶浩帆和沈娟。

那三年的过去，是她这辈子都难以启齿的过去，带着耻辱与创痛，叶七夕宁可假装没有发生过。

“咳……浩帆，你这小脑袋瓜里瞎想什么呢？”

“我和别人向来无冤无仇，而且杀人可是重罪啊，怎么可能三年就能结束刑期？如果我真的做过那些，又怎么能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叶七夕脸上摆出一个佯装惊奇的笑容，仿佛叶浩帆说的那些事情完全是凭空臆测出来的一样。

甚至，叶七夕还微笑着伸出手戳了一下叶浩帆的脸蛋，拿出一个软糯的靠垫垫在他腰侧。

“来，身子侧过来一点，这样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见叶七夕执意顾左右而言他，叶浩帆的心紧紧地揪着，眸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叶七夕身上，他自然没有错漏叶七夕神情中最开始那抹不自然的笑。

虽然很快，叶七夕就将那种僵硬很好的掩饰下去，但是叶浩帆知道，恐怕他真的猜中了。

叶浩帆定定地望着叶七夕，他甚至根本没有去顾及叶七夕的话，也没有理会叶七夕拿来的靠垫。

只是执意这样望着叶七夕。

人要对着最亲密最熟悉的人撒谎，其实是很有难度的，尤其是在对方已经察觉到某种异样后，更是难上加难。

“姐，你真的打算就这样骗我一辈子吗？”

四周变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七夕沉默了两秒，她不像叶纤儿那种天生就演技过硬的人，只这么短短一小会儿的功夫，叶七夕就已经无法直视自己弟弟含泪的眼睛。

叶七夕心中一涩。

“什么骗不骗的，那三年我虽然是在国外治疗，过的不是很开心，但是也没有像你说的那么惨吧，杀人坐牢只需要三年刑期，一听就不靠谱……”

叶浩帆眸光轻轻地颤了一下，他声音更是带出浓浓的沙哑。

“姐……你是不是忘了，每当你想要说谎的时候，你的手就会不自觉地背在身后。”

“……”

叶七夕有些难受地别开脸，却瞥见叶浩帆泛白的指骨。

在一片沉凝的空气中，她忽然就听到了叶浩帆那戚戚然的声音。

“姐……叶纤儿说，你在订婚宴上，和S大前校董的儿子郑少爷有了私情，怕被撞破才杀了他……”

“你信了？——”

叶七夕眸光陡然一变。

然而叶浩帆却执意讲了下去，他声音定定的摇了摇头，眼眸却越来越猩红。

“我当然没信……可是姐，我也不傻，按照华国法律，杀人只需要做三年牢的……那个畜-生，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你一怒之下才……”

叶浩帆的手紧紧地握着叶七夕递来的那个靠垫，手上的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

这才是他最想问的。

那个姓郑的畜-生，是不是欺负了自己姐姐……

对于那个郑少爷，叶浩帆隐隐约约是有印象的。

因为姐姐在S大的开学典礼讲话，他也激动地去旁听了，那个时候那个满身肥肉的郑少爷冲上去献花，旁边还有学长啧了一声，说什么校董儿子真是哪有美女就往哪里钻。

当时叶浩帆只是觉得略感嫌恶，但是并未放在心上，可是谁料到，那个人，竟然会害得姐姐坐了三年牢，甚至还有可能将姐姐给……！

只要一想到这里，四肢百骸中的每一根神经，都泛出剧烈的痛。

叶浩帆固执地盯着叶七夕，只为求一个真实的答案。

像是一匹不驯服、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狼，却还要顽抗到底。

……

“你真的想听？”

叶七夕看到叶浩帆这幅样子，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不能轻易敷衍过去。

她有些头疼。

叶浩帆急急地点头，甚至不顾自己刚接好的骨头，想要站起来却抱住叶七夕的肩膀。

“激动什么，你给我好好躺着！”

叶七夕心里一跳，连忙将情急的叶浩帆按在了原地。

“你先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放在心上，不许为我产生任何报复的想法，更不许为了它耽误自己的学业和身体。”

她声音渐渐变得严厉。

“如果你因为这种已经过去的事情，弄得学习成绩下降，那我以后再也不认你这个弟弟，分了家产就给我滚。”

这句威胁不可谓不重，然而躺在病榻上的少年却倔强地盯着她。

“好，姐，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因小失大。”

真相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叶七夕轻轻地叹息一声，眼睛里有无尽的悲伤与怅然，却又显得那么遥远。

“浩帆，你很聪明，几乎都说对了，那个郑少爷在订婚酒店的化妆间里，想对我强行不轨，我错手杀了他，坐了三年牢就被放出来了……”

女孩闭了闭眼睛，明明谈起的是自己的过去，却仿佛又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叶七夕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叶浩帆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仍旧喉头一苦，感觉到口中涌现出阵阵铁锈味。

他气得怒发冲冠，如果不是郑少爷已经死了，都想现在去找他捅两刀！

“艹，这个畜-生！我要去掘了他的坟……”

“说了不准激动，你想心脏病复发吗？”

叶七夕连忙补了一句：“浩帆，真的不用在意，当时他连我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姐……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叶浩帆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叶七夕也怔住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除了母亲宋婉君被传来遭遇海难、连尸体都没捞着以外，她还从没见过自己弟弟哭得这么惨。

叶七夕眼眶亦是一热，她垂下眼帘，无声地拥抱住叶浩帆。

“别怕，都过去了，如今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

姐弟两个都是不喜欢煽情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却紧紧相拥，叶浩帆更是泣不成声。

“姐，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你。”

“好好好，我信你，男子汉大丈夫，哭鼻子多难看啊，把眼泪擦擦。”

几乎同时，从机舱门口传来淡淡的戏谑。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