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吭声了：“徒弟啊，你要下针什么的，还是让我们祖孙俩来，你这身子还是不要冒险。别一会儿这边没办成，反而把你自己给拖累了！”

舒君立即跟上说服：“是啊师父，虽然徒弟学艺不精，但在你的指导下，还是可以的。”

柳拭眉摇摇头，道：“不行，她这状况你们出手，未必可行。”

血虽然止住了，但他们本来学习的针阵一直没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也就比寻常的针术要高明，但远远达不成聂韶音的那种状态。

杜若的状况，在他们现在的技术下，是活不成的。

所以，她得亲自上。

当然，从闵梁回来后，她还没有亲自上过手，并不知道自己从聂韶音那里学来的，到底能有几成。

现在，杜若这里也是实验、练手。

她也没有任何把握，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见她这么说，祁阳蹙了蹙眉，道：“那你先把参片含着，以免一会儿伤着你自己的根本。你自己不在乎，可别忘了令尧那小子、还有一群人都珍惜着你呢！”

舒君立即从自己的药囊里，取出来千年老参切出来的片，送过去给柳拭眉。

柳拭眉有些无奈，不过还是接过来，含在嘴里。

她简直就是被所有人供着，感觉自己像一只易碎的玻璃娃娃！

连翘已经将针囊准备好了，道：“陛下，可以开始了。”

“好。”救人如救火，柳拭眉没有多话，直接开始给杜若下针。

先上一个护心大阵、紧接着上了三个护心小阵。

这招，看得祁阳惊奇不已：“徒弟，你这阵型，是新想出来的？”

从他那里教出来的护心阵，一般不会用到几个阵法连在一起。

说白了，他对磁场的掌控，没能掌控到几个阵法相辅相成的程度！

柳拭眉应道：“是啊。”

她总不能说：我是在梦里学的吧？

“护心阵，只能护住她的心脉，让她不至于说咽气就咽气。”柳拭眉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能尽力而为，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她。我这边做成了，后续还得看她自己的意志力。”

其实，按杜若出血到这个状况，在这医疗设备简陋的时代，想要活命的几率几乎为零。

别说在大蜀，就算在现代，救不活的依旧是救不活。

人生本如此，总有些很多事情是你竭尽所能也办不到的。

成年人的世界，无能为力四个字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这时候，皇甫厉进来了。

看见他，柳拭眉问道：“手术中她的状况是怎么样的？”

“因为先前有过你剖腹的经历，我这边主刀、祁老一直守着给你下针、大国舅则是负责给你诊脉，随时监测你的生命体征。”

皇甫厉说“生命体征”，其实也就是说：慕将离充当的角色，就是现代手术的时候那个监测生命体征的机器。

可以说，柳拭眉剖腹的时候，用上了最豪华的医疗阵容。

杜若剖腹的时候，皇甫厉主刀、祁阳下针、舒君负责诊脉，相对弱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蹩脚的。

可在这种情况下，杜若还是出现了状况，这不能埋怨大夫，只能怪她自己的身子太差，承受不住在这种麻醉技术不完善的医疗条件下剖腹的惨痛！

当初柳拭眉是怎么过来的？

她自己还是有印象的，平常人随便割破一点手指都要疼得掉生理泪水，更何况腹部被切了那么大一个口子！

麻药不是万能的，没一会儿就过去了，祁阳的针术达不成聂韶音那种出神入化——她就是九九摄魂针本针！

因此，止痛效果不是没有，却没能完全止痛。

杜若本身对活下去并不是很奋力，她心理也是垮掉的，又怎么受得住？

舒君也道：“当时，大皇子妃的脉象就一直不稳定，剖腹的过程中，几乎全靠针术吊着她的命。”

“师祖在给大皇子妃下针的时候，可比当初给师父你下针的时候要累得多，几乎没有间歇。”

“在孩子抱出来后，我这边感觉大皇子妃的脉象完全弱下去，但相对还算平稳。”

“谁又能想到，后面大出血……”

对此，舒君终究还是个少年心性，道：“大皇子妃一定早有感觉，知道自己身子情况不对劲，但她没有说出来，这怕不是一心求死吧？”

他提出的质疑，方向是正确的。

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让“母女”平安了，若杜若发现自己情况不对，理应第一时间与他们说，让他们立刻想办法止血、施救。

但杜若没有，她任由自己不断流血，流到了如玉发现为止！

她这是自己想死！

老天爷想留她，都留不住啊！

身为医者，面对这样不配合的病人，舒君是很生气的。

不仅仅是舒君生气，祁阳其实也颇有微词，只不过不说出来而已——别人耗尽心神为了救你的命，可你自己不想活下去！

谁能没有脾气？

柳拭眉叹了一口气。

她也见不得这种情况，当初皇甫贺死了的时候，她也曾警告过杜若，让杜若不要有轻生的念头。

皇甫玥这么长时间里几乎不太敢离开杜若的身边，也是怕杜若会走上自绝的路。

结果，杜若扛下来了，为了给皇甫贺留下一条血脉，她撑到了孩子生下来。

到了现在，因为她的身子撑不住，她理所当然顺着这样的路，选择了放弃自救！

柳拭眉咀嚼着嘴里的参片，慢慢品尝那并不算好的滋味。

老实说，她元气不足，连续上几个针阵，把控几个磁场关联在一起，消耗更大。

聂韶音说过她自己以前没有内力的时候，若拼尽全力去救人，后面多半自己要倒下，站都站不稳的那种。

柳拭眉以前没有过这种情况，一来身子骨相对康健，二来便是她的针术还没有达到那种水平。

现在，她终于感受到了聂韶音说的，连续上几个针阵，自己会头昏眼花！

好在，参片的作用还是有的，她干脆嚼烂了、一点点咽下去。

“师父的止血阵是有用的，我上的护心阵能够吊住她的心脉。”柳拭眉说道：“但这也仅仅是暂时吊住而已，后续的治疗还有内服外敷，还要一直控制不让她继续出血。”

她十分为难地道：“全部都要靠她的配合！”

需要杜若自己想要活着，如果有人一心求死，别人就是撞破脑袋也拉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