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烟，先前娘在为主上做事的时候，出过海。”

甘露露忙着逃亡的时候，还要顾着安抚女儿的心情。

绿枝给许芷烟准备了一些爱吃的食物带着，但这逃窜的路途，吃食哪里还有什么新鲜的。

再喜欢的食物，一旦冷硬之后，都是很难入口的了。

许芷烟在梁家虽然心里不太好受，但梁家也没有人克扣过她的伙食。

这一路逃窜，饱一顿饿一顿的，隔三差五还有打斗。

颠沛流离的日子，许芷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过！

如果换做以前，她肯定早就发脾气了。

但这一次她没有。

发生了这么多，她已经知道：很多事，不是我能控制的，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甘露露以前陪伴女儿太少，现在但凡有机会，都想多多弥补。

她给许芷烟讲述：

“那时候我与你绿枝姨娘，在海上遇上了风浪，把我们飘到了一个小岛上。”

“我们发现，那个岛屿还是很适合生存的。”

“便想着，有朝一日若主上容不得我们，我便带着你们一起，去那岛上定居。”

“当然……”

说到这里，甘露露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是想，与你爹……你哥的爹，咱们一大家子一起去的。”

提到许玮那个贱男人，她心里就忍不住痛恨！

许玮多么会做戏啊，当年，蒙他花言巧语诱骗，她是真的很爱他的。

后来被主上安排去接近粟威，她还想过要死。

而许玮怎么说的呢？

甘露露觉得，自己到死都会记得！

他是这么说的：“露露，我知道你对我的心。这样的事我也很难受，要把我的女人瓜分给别人，就好像把我的心割成两半似的。但……我们说过忠于主上，为主上肝脑涂地。倘若我自己说过的誓言都做不到，我都不值得你爱！你说对不对？”

如今想来，这种话错漏百出。

可那时候甘露露毕竟还年轻，竟然信了！

当时，她很感动，甚至去想：我挑选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多有担当啊！

但……

实际上，他心里怎么想的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惜……”许芷烟忠于开口说了一句：“哥哥他已经……”

许赢已经彻底痴傻，后半辈子只能在申屠府，过仰人鼻息的日子了！

提到儿子，甘露露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但是，许玮对儿子还是有感情的，许赢跟着他的时间多，自然也跟他比较亲。

儿子亲爹更多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加上绿枝更喜欢许芷烟，所以陪伴许赢的时间也不长。

因此许赢跟甘露露的感情，真的是微乎其微的。

甘露露不愿意想太多，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避难。待外头风声消退了，我们再悄悄上岸。到时候，再把你哥哥接过来。”

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走上了一条见不得光的路。

所以，她习惯性不去想那么多。

稍微多想一些，日子就没法过了的！

“哦。”许芷烟对于将来要过的日子，充满了迷茫。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如果不是甘露露和绿枝去劫法场把她给救了，她早已经身首异处。

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她慢慢沉淀下来。

她开始设想：我真的要出海，从此以后再也不回到大蜀、或者南吴吗？

若问，在内陆上，她可还有什么牵挂的？

好像真的没有！

只是可惜了……

她心道：“我答应过陛下，要好好过日子的。谁知道后来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其实也没想过要弄成这么糟糕的，但她脾气控制不住。

一气之下去找张妙蓁的麻烦，以至于梁巍突然病倒昏迷。

而后来，绿枝趁机在梁家的水井里下了毒！

一百口人中毒！

如果不是慕将离那个高深莫测的人早有防范，也不知道要死多少？

她在梁家住的时间也不算长，但也被殷氏带着在厨房帮工、在膳堂一日三餐。

别人不说，梁家那些个小孩……

她的小叔子，年纪小的那几个。

他们还不太懂人情世故，虽然听说她不好，但也没有对她有什么，每次见面还是“九嫂九嫂”的叫着。

而那几个，因为年纪小，长辈们让他们先喝腊八粥。

结果就……

许芷烟闭上眼睛，突然感觉自己睡不着了！

迷迷蒙蒙入睡，梦到那几个孩子口吐白沫、瞪大了眼睛死在自己的面前！

“啊！”她猛地惊醒，坐起来。

“怎么了？”担心随时会有追踪的人来，甘露露睡在她旁边，贴身保护。

许芷烟看着四周漆黑一片，母亲伸手过来抚摸着她的背部，她这才发现：“我作恶梦了。”

“梦见什么了？”甘露露很是疲惫。

逃亡途中本就是劳顿，精神也是极为紧绷的。

这阵子，她夜里都没有睡过好觉。

许芷烟抿了抿唇，道：“没什么，不记得了，只知道很吓人。”

她相信，她娘对她是好的。

但是，也不可否认，她娘在外面做事，算不得一个好人！

这几日，她试探问过绿枝一些问题，得知甘露露二嫁给粟威之后，生下了她。

然后，把她送去许家，去别人家偷了一个孩子过来替代她！

听说，那个孩子叫做粟弥音，被宠坏了的，为人十分恶毒。

后来粟弥音就死了。

许芷烟能够问得到的信息不多，但她将零星的碎片拼凑起来，可以推想出来：

甘露露在雁行山，没安好心！

她一面帮着主上训养私兵，一面通过粟威监视皇甫令尧这边的一举一动。

顺带着，安插了很多人手在皇宫，借此掌握大蜀的消息。

甚至，挑拨离间。

或者，对某些人进行暗杀。

可以说，多年细作，甘露露是做得很好的。

如果不是养大了粟弥音多多少少有感情，粟弥音死后她有些不理智，根本不会暴露！

毁了容、受了伤、中了毒……

被救回去之后，她也没有逃过主上的责罚。

主上让她戴罪立功，让她破坏大蜀与南吴的和亲。

所以，甘露露策划了掳劫五公主皇甫玥的事！

可惜，许玮和她不是一条心。

救了梁怡，是意外，并非什么策划。

但得知救的人是梁怡之后，许玮就有了用许芷烟当诱饵的想法。

这不……

走到了今天！

甘露露不知道许芷烟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背部，道：“别怕，有娘在呢！”

许芷烟转头看她。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咬了咬唇，忍不住问：“娘，你就不能告诉我，主上到底是什么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