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的愤怒本就在情理之中。

刚才这一路跪过来，已经给足了这寺院面子。为了岳爷，这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所以，秃子才厚着脸皮，朝两个小小的灵童子叫一声师兄。按理说，以秃子的性情，就算这鹿苑精舍的长老都未必入他的法眼。

结果呢？

这两个小和尚竟然丝毫不领情，还直言我们是在套近乎。

更他娘气人的是，此时此刻，当我们跪拜了三百六十个台阶之后，竟然告诉我们，他们的长老不见客，让我们回去。

“小东西，你再说一遍！”秃子双眼冒火，平日里那副杀气重新回到了眼中。

那两个小和尚倒也不含糊，字正腔圆道：“没听见是吗？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声，我家长老不见客。而且说了，不管客人来自哪里，尤其是东方世界的人，一律不见。”

“去尼玛的爪爪！”秃子怒道：“一进门就给我们兄弟下马威我们认了，可我们跪了半天，好不容易到这天王殿了，你在告诉我们不能见长老。有着屁话早干嘛去着？合着故意耍我们哥俩玩呢是吗？”

灰衣小僧哼声一笑道：“跪了三百个台阶就受不了了？这说明，你也不是什么佛门之人，那就更见不得我家长老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鹿苑精舍，是西方佛国最重要的精舍之一，你不信佛，还礼佛干嘛？”

秃子骂道：“小东西，还教训上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精舍的礼佛童子，这精舍也仅仅是地藏王菩萨开悟之地。可咱呢？咱是菩萨成佛之后，在撕裂地狱的唯一佛前童子，按照等级和辈分，我是菩萨的门外弟子，你家长老不过是个道场门徒，我比你家长老还尊贵着呢。”

“你？佛前童子？哈哈！”两个小和尚哈哈大笑道：“你这五大三粗脑顶眉毛的狂妄老鬼，你也敢称你是佛前童子？你要是佛前童子，那我们两就是佛前童子的姥爷。”

“尼玛，叔可忍，婶绝不可忍！”秃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朝哈哈大笑的两个小僧道：“小师傅，也就是说，我们两个白跑了呗。无论如何，也见不到你家长老了？”

那红衣小僧眨了眨眼，明显是动了心思，故意一笑道：“念在你这人还算客气的份上，我不妨直说吧。见不见你们，那要看我家长老的心情。你们愿意等的话，就在这山门外跪候着。说不定我家长老哪天一感动，就让你们进去了。”

“什么？在这继续跪着，还哪天一感动？”秃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叫道：“你是不是把我们当成冤大头了？”

“呵呵，随你怎么理解！这点委屈都受不了，还拜什么佛，求什么僧啊。我听说，你们东方世界的人最擅长的不就是低三下四的忍让嘛，这就受不了了？传闻你们东方阳间有个慧可，断臂立雪，求法达摩，这才终于有了禅宗。你们不妨向那慧可学一学，说不定就能感动我家长老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也不禁冷了下来。

传闻，达摩在少林嵩山五乳峰上的洞里面壁坐禅，与慧可相遇，但并不理会慧可，并言除非天降红雪，才给他传法。为追求达摩祖师学法，安心开悟，慧可毫不犹豫地抽出随身携带的戒刀，向左臂砍去，在雪中断去自己手臂以明志。而从此得愿，开创禅宗……

这典故在东方佛道之中，历来都是无比崇尚的求法精神。慧可，也被尊为禅宗二祖。可没想到，在这西方佛国之中，竟然认为慧可乃是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在他们眼里，慧可不过是个无能的求法人，而西方才是高高在上的施法者……

这些人，对待佛道同宗之人，尚且如此刻薄，只因为慧可是东方世界之人。那对我和秃子这样两个既是东方世界却又不是佛道中人的外来者，岂会又半点良善之意？

恐怕，我们就算真的在这门外再跪个十天半月，人家也不会见我们。

秃子看了一眼岳敖，咬牙朝那两个小僧道：“我再问一句，是不是说，我们在这里跪候，就一定能得到长老见面的机会？”

“呵呵，那可说不定，但前提你得跪啊！”两个小僧对视一笑。

秃子深吸一口气，压制住怒火道：“卜爷，你别跪，我来跪，这是菩萨的道场，我跪也应该。”

秃子为了岳敖，这是把最不能咽的屈辱都准备咽下去了。

“不必了！”我冷声道：“大进，还记得我先前说的吧？仁至义尽也就这样了吧。我一个修道者，连三清都没跪过这么多次，我也算是给尽了菩萨面子了。”

“你们什么意思？不跪了？不见我家长老了？呵呵，那就马上离开吧，不送！”这两个小僧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进门关门。

“非也！”我大声道：“这人我们见定了，而且，老子还得是站着见。从现在开始，我要是再跪一下，算我输。”

两个小僧一听，一脸轻视道：“怎么，你还要硬闯法门？”

“硬闯法门？”我冷声道：“惹急了，焚寺捣殿未尝不可。识相的，自己让开，放我们进去。假若还敢如此无礼，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是西方佛国世界，不是你们肮脏的东方阳间！关门！”两个小僧二话不说，直接双双推着门扇，就要关上天王殿的大门。

有道是，“礼尽为兵，义尽为争”，我自认为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再做下去，丢的就不是我个人的脸面了。

区区两个小僧，也敢如此狂狷！

“滚开！”我怒喝一声，上前对着就要合并的大门就是一掌。

轰隆一声，沉重的大门被硬生生劈断了半截，掩藏在门后的两个小僧当场被震飞了出去。

“你们哪有半点佛道？虚伪至极。”秃子骂道：“就算是土匪窝，还讲究一个拜山对座呢，你们连土匪都不如！”

说完，秃子也忍不住拍了一巴掌，另外的一扇门也被打了个粉碎。

我们俩背着岳爷，目不斜视，雄赳赳直进天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