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灰色的苍穹纷苒而落的雪花落入杜远程的眼底，好凉，让他再次想起了青夜。

自己这是已经死了么。

好美的景色。一若三寸天堂。那般的忧伤而静默。

小杜四脚朝天的躺在那，好半天都没有动，他想，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和青夜重逢了。

然而，下一刻，一道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爹爹，爹爹——”

怎么，难道小蝶也死了！

他一下就精神了，刷下坐起来，随即久久的愣住。

在他身边不远处，俨然倒着一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魏仁钟。

杜远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小蘑菇哭天抹泪的扑到他怀里，他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具尸首看。

“爹爹，呜呜呜。”小蘑菇等了那么久，都没见杜远程回来，饭菜已凉，她吓得魂不守舍，最后终于忍不住寻了出来，却正好看到小杜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还以为他死了，大哭着就飞奔了过来。

小杜这才有些缓过心神，仍旧惊魂未定，拍了拍小蘑菇道“小丫头，我不是在做梦吧。”

“爹爹你怎么了，是傻了么，是怪老头把你打成这样的吧，呜呜。”

“滚一边去。”杜远程不耐烦的给了小蘑菇一句，缓缓的推开她，起身朝尸体走去，在一步外停了下来，伸出脚踢了踢，没反应，魏仁钟死去的那张脸比活着的时候还要可怖，黑压压的分不出五官，跟烧焦了一般。

“爹爹，怪老头是死了么。”小蘑菇凑过去怯生生的问，蹲下身伸出小手想要去触碰尸体，被杜远程一把拂开，“离远点，他虽死了，但这老贼阴损至极，就是死了也不消停。”

小蘑菇听闻急忙的闪开，探头探脑的猫在小杜的身后，小小声的道“那爹爹，我们现在咋整。”

杜远程下意识的抹了把脸，那些咒符也不见了踪迹，随着魏仁钟的死去而自行消散了。可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一觉醒来，老贼就自己死掉了。不过此时也顾不得去细琢磨这些，他急急的向小黄雀它们走去，一边走一边在衣襟里翻找着什么，待到行至跟前，手中多出了个皱巴巴的纸包，打开来看，是几枚墨棕色的药丸，小黄与小灰悄无生机的躺落在雪地上，小小的僵硬的身体被倾洒而落的雪花轻轻覆盖，银白之上绽开点点殷红，也早已凝固，一如朱砂般醒目。

也不知道行不行，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杜远程将药丸塞给小蘑菇一个道“你喂小灰灰吃下。”

轻轻的托起小黄雀轻飘飘的小身体，她的眼睛闭着，似乎已经断了气，小杜掰开她的小嘴，将药丸塞入口中，又两指轻然一捏，合上尖尖的鸟喙，小蘑菇依样照做，他俩一人捧着一只小鸟，静静的观察着。

这几粒药是杜远程为自己预备的，以防万一，但情急之下也没机会服用，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雪越下越大，转眼间铺天盖地，鹅毛般的雪花纷扬飞舞，三五分钟静然而过，小黄和小灰灰却无半点起色。

小杜和小蘑菇的脸上都掠过一抹深深的失落与悲伤。

“爹爹，小鸟儿们好像也死了。”小蘑菇望着手心的小灰灰，撇着小嘴道。

杜远程重重的吐了口气，自从他苏醒后，刚才与糟老头交手受的伤似乎瞬间痊愈了，一点疼痛之感也没了，而且体内相撞的真气也莫名的捋顺，一冷一热的两股气流就像融合在一起的水，沿着血脉流转。“你托着它们，托住。”

把小黄放在了小蘑菇的另一只手里，杜远程微微俯身，全神贯注的凝视了片刻，希望这最后的一招能对它们有些效果，倘若这姐弟俩真的葬身于此，他也良心难安。

然，危险也是并存的。小鸟的身体太过瘦小，未必经得住他的蕴识。小杜在真气把控方面还欠精准，尤其是输导这么细微的气蕴，须得很精湛很准确。

他提了口气，将蕴识汇聚了些在指尖，却发现，缭绕在指尖的真气是火一般的赤红，这是怎么回事，小蘑菇屏息凝神的看着，一动不敢动，小手冻得红扑扑的。

杜远程迟疑了下，再度运转真气，让气蕴在体内流转了一圈，随即，奇怪的现象出现了，那缕缠绕在指尖的蕴识又变成了冰蓝色。

直觉告诉他，这蓝色的比较靠谱。再不踟蹰，轻轻的小心的将凝聚着气蕴的食指探近小鸟雀的身子，然后谨小慎微的贴靠在羽毛上。当幽璃的细小的冰蓝光晕慢慢的消隐在小黄毛茸茸的身体间时，它微微的动了下，小蘑菇不禁惊喜万分的呀了一声，旋即又连忙闭紧嘴巴。

杜远程亦喜不自胜，稳住心神，继续为小黄输导蕴识。片刻钟后，小黄雀虚弱的睁开了黑溜溜的眼睛，微不可闻的叫了声。

“快快，把小灰灰递上来。”小杜催促道，喜形于色。

小蘑菇赶紧踮起脚尖，将小灰灰托高了些，小杜依照前番而做，几分钟后小灰灰也死而复生。

但刚刚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它们极度虚弱，只是睁开眼不到十几秒，就又倦怠无力的闭上了。只要还活着就好。杜远程让小蘑菇照顾好小鸟，自己却向一直伫立在石垒外的石奴走去。

“公子等等。”这时，小黄忽然微弱的唤了一声。

公子？杜远程就笑了，转过身道“你不是一直叫我愣头青的么。”

小黄雀的神情有些尴尬羞赧，也没言语，转而道“你且小心，我担心老贼的魂魄并未尽散。”

“此话怎讲。”杜远程一丝不解。

“若是他的元神已销，我们当应恢复人身。”

小杜恍然，确是个疑团，魏仁钟看上去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可为何小黄和小灰还是两只鸟。

一念及此，他掏出那柄钢锥，打算在糟老头的尸体上狠狠刺上一番，捅他个千疮百孔。当下小黄雀却阻止他道“这非解决之道。”

“那要怎么办。”杜远程也有点犯愁，不将魏仁钟挫骨扬灰，让他魂飞魄散，则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