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使普通百姓充当炮灰攻打定西城的狠招虽然遭到了徒单克宁的断然拒绝，却还是得到了非常坚定的执行，只因最终选择这种战术的是来自秦州的援军，也就意味着这些数典忘宗的败类会主动承担起连他们主子都在竭力避免的骂名。

徒单克宁用装傻充愣的方式选择了一种很是缺德的攻城手段，但他似乎忘了自己所面对的那个小混蛋可是不受宋金两国承认的反贼，而作为本就已经遭到了唾弃的反贼有时候是不需要太过在乎自己的名声。

当然了，鱼寒虽然是混蛋却也还有着自己的底线，是否真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展开屠戮也确实说不太清楚，但如今的定西城内不仅有个能征善战来自秦帝国的猛将亲自坐镇，而且还有个满腹经纶的当世大儒，所以……

“这些个蛮夷，心可真够黑！”作为一个曾经驰骋沙场的猛将，蒙武从不否认自己铁石心肠的一面，也从不否认自己为了获取胜利而对敌军展开无情屠戮，但徒单克宁现在采用的这种战术还是彻底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蒙将军准备如何行事？”看着城外那些衣衫褴褛且手无寸铁却正在进行集结的普通百姓，即使是毫无作战经验的吕祖谦也能猜到他们一旦被驱赶出来对定西城发起进攻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危害，所以他并没有去关注蒙武的谴责，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说呢？”千年之前没有人采用这种缺德的攻城方式，所以就算蒙武明知要怎样做才能最有利于自己，却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在触及到了这个时代的传统道德观底线之后，身边那些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若有可能，还请蒙大将军手下留情！”吕祖谦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但受到儒家以仁治天下的观念影响，他还是选择了为城外那些很可能对定西造成极大危害的普通百姓做出哀求。

“你的意思是本帅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帮敌军填平护城河，再搭建出进攻通道？”没有出于蒙武意料的回答，却还是引起了相当的不满，因为这种仁慈是需要守军用鲜血甚至生命作为交换条件。

“这……”即使是有着一大堆的道理可以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但在面对这种最现实威胁的时候，吕祖谦却还是显得底气不足，以至于在遭到质疑之后也没有立即做出有理有据的反驳。

“顺民者，吾国财富根源，宋之断脊恶兽……”为了能够遵循学以致用的传统，吕祖谦也是在狄道府学内挑选了不少优秀学子前来定西等地帮着稳定城内形势，宴明虽然没有提出自己的观念，却突然开始念叨起了胡逻孛当年的答卷。

“战事紧急，别在那里拽文，赶紧有啥就说啥！”蒙武也并非那种没有学问的莽夫，但就眼下这情形，他确实没什么闲工夫去任由别人在那里臭显摆。

“有心抗王师，无力反逆贼，此等莠民当诛！”整了整衣衫，先是对吕祖谦行了个大礼，然后才道出了自己的观点，只因这已经是严重违背了儒家最基本的道德观。

“宴兄所言甚是，城外民众虽是无辜，然其明知进退皆无生路，却只图以胆怯懦弱而毁我将士反抗之心，而不愿奋起一搏以绝暴行，故而当以贼寇视之！”同为水荷的弟子，叶超受到鱼寒那种错误观点的毒害似乎更为严重，说出来的话也更显冷酷无情。

“你俩这是打算让本帅与武安君一样，担负千古骂名啊？”两个小青年提出了应付金军狠招的最正确方式，但有资格做出最终决定的蒙武却不得不苦笑着道出这种选择所必然会产生的严重后果。

要知道，白起当年不过是坑杀了数十万放弃抵抗的敌军，就已经是被大儒们臭骂了上千年，蒙武当然也得担心自己要是下令对城外那些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展开无情屠戮会不会享受到更高规格的待遇。

“吾等愿与将军共受千夫所指！”非常严重的后果，并非是拿出一堆大道理就能够予以化解，宴明等人也只能通过行动来表示对这种选择的坚持，在说完这话之后他们甚至主动开始拿起了弓弩对准城外。

“你们呢？”大儒选择了仁慈，小青年们选择了无情屠戮，但作为主帅，蒙武还必须先了解将士们此时的真实想法，毕竟这才是真正能够决定做出选择之后会取得怎样效果的最重要因素。

“我只想活下去！”被蒙武选中的小兵没有做出任何选择，却给出了一个最为朴实的回答，只不过想要满足他的这种愿望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

“可那里面有你们的亲戚朋友甚至是长辈！”吕祖谦在做出最后的努力，他只希望已经被儒家宣扬了千年的仁孝观念能够在这种具有最现实威胁的时候还能起到一点点的惊醒作用。

“我想活下去！”完全相同的回答，声音却更为响亮，小兵和他身边那些同袍们的眼神开始变得更加坚定，他们甚至都没有用复仇的承诺来掩饰自己的自私。

“我给你们这个机会！现在听我号令，弓弩手蒙上双眼，张弓搭箭！”将士们的坚定让蒙武有了足够的底气做出最终选择，但在略微犹豫以后他还是决定采用另外一种手段来尽量消除因杀戮而造成的愧疚。

“多谢将军体谅！”在不需要考虑射击精度的时候蒙上双眼，也就是纯粹的掩耳盗铃而已，但蒙武的这个荒唐命令还是换来了将士们的感激。

“子将曾言，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蒙将军既有定计，吕某不再多言，还请好自为之！”毕竟不是军方将领，再加上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严重违背了自己的观念，却无力做出任何阻止的吕祖谦也只能是用萧瑟的离去来表达心中的不忍。

“吕翁毋须愧疚，须知徒单克宁此举并非没有破绽！”或许是因为吕祖谦的落寞让蒙武产生了些许的同情，所以才会在对方转身离开事前突然做出了安慰。

“哦？莫非城外民众尚有一线生机？”猛地停下了脚步，吕祖谦显然也是被蒙武这种很可能就是一种安慰的说法所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