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皱眉，似乎不满意眼前的回答，但是并未说话，伸手便将沐怜拽进了床榻之中，帷幔一层层落下，掩盖住了床榻上的景色。

烛火来回跳跃，那放在床头的羹汤一直到放凉都未动。

程玄殊的身子冰冷至极，但是却灼烫了沐怜的心口，她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因为她想到，那日的渝江水也是如此冰冷。

程玄殊伏在她的身上，口中动情地唤道。

“颜儿，颜儿，颜儿……”

程玄殊往日也会在床榻上如此唤她，但是之前她并未理会，今日她开口说道。

“陛下，谢红颜已经死了。”

——

往日里欢声笑语的宫殿，现在已经没有人了，二位皇子接连去世，洛贵妃跳湖自杀，整个宫殿都笼罩在浓浓的黑暗之中。

窗外电闪雷鸣，雨水被风吹得倾斜，砸在窗框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就像是有人急切地敲门一般。

闪电暂时将宫殿照亮，只见这宫殿之中，隐隐躺着一女子，双眸睁大，心口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将身上的衣服都染透了，看起来死相格外可怖。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人知道簌儿的身子什么才能好起来。

皇宫中大大小小的宫殿，将这些血腥和肮脏之事掩藏得很好，而此刻在城外正上演着另一场血腥。

数以万计的士兵浴血奋战，他们是云启的士兵，他们的对手也是云启的士兵，昔日的朋友变成现在的敌人，手上的刀没有给他们叙旧的机会。

“殿下，不足五日我们便可以攻破京安城了！”岳疏从账外走进来，将这消息告诉给程逸之。

程逸之的脸上并无强烈的喜意，只是淡淡点头，嘱咐道。“告诉将士们，切记不可伤害京安城的百姓。”

“殿下放心。”岳疏对着他点点头，眼中满是欣喜。“过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离儿过得好不好……”

闻言，程逸之的眸色一沉，抿了抿唇角并未说话，今早刚刚传来洛贵妃死在太湖的消息，他特意嘱咐下去，不允许任何人将这个消息告诉岳疏。

但是此刻看见岳疏一脸期待计划着五日后的兄妹重逢，他自己反而差点忍不住说出来。

“一定过得好好的。”

——

一众宫人跪倒在地，周围聚集了十几个皇宫侍卫，此刻那些守卫皇宫的侍卫，皆变成了的刽子手，手中夺命刀每一次落下，都溅起一道血水。

那些宫人哀嚎着想要逃走，但是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人头滚落在地，再也没有了开口的可能。

雨水下得很急，依旧冲不淡地上的鲜血，从众人身上流出的鲜血，渗入了这片地面，估计这片地面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呈现暗红色了。

雷声响彻天际，但是依旧掩盖不住众人的惨叫声。

陆霍心跪倒在地，雨水打湿了她的身体，模糊了视线，但是只要她一低头，便能看见满地的鲜血。

空气中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她跪倒在地，眼看着那杀人的夺命刀就要朝着她挥来了，闪电的亮光反射到刀刃之上，最后映照在陆霍心的脸上。

将她苍白惊恐的脸色映照得一清二楚。

就见陆霍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来将那侍卫给撞翻在地，随后就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跑去。

“快！抓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只能尽全力往前跑去，早在昨日的时候，她就计划好了逃跑路线。

就算是她计划好了一切，但是刚着实被吓到了。

侍卫们紧追不舍，她刚刚拐过走廊，找到早就踩好点的厢房，便直接藏了进去。

看着那些侍卫从厢房面前经过，她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就在此时，厢房中突然燃起了蜡烛，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屋中情景。

便见在桌案旁坐着一名老嬷嬷，面容刻薄，而在床榻上则是放着一名沉睡的婴儿，这正是被陆霍心替换下来的真正的二皇子

“多谢嬷嬷替我照看孩子。”

这嬷嬷便是上次帮陆霍心弄了一具婴儿尸体，假冒二皇子的嬷嬷。

那老嬷嬷站起身来，走到陆霍心的面前，脸色在烛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并未伸手给陆霍心松绑。

“霍儿姑娘，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见此，她眸光轻轻闪烁，强行镇定下来，看着老嬷嬷说道。“这是我和宫中侍卫的孩子。”

“我虽然上了年纪，但眼神好使得很。”那嬷嬷眼神微微眯起，眼中划过一丝阴狠，随后站起身来指着那孩子说道。

“这孩子的里衣的布料，可是只有宫中娘娘才可以用得上的料子，怎么可能是你一个宫女和侍卫的孩子。”

“霍儿姑娘，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不是死去的二皇子？”

闻言，她连忙低下头，挡住了眸中的慌乱，与此同时，背在身后的双手，从袖中拿出早就藏好的匕首，正在割着手上的绳子。

“嬷嬷这是说什么话？这孩子怎么可能是二皇子……”

那嬷嬷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站起身来说道。“我虽然爱财，但是也知道有些钱是碰不得的，若是知道你要那尸体是为了狸猫换太子，我定不会替你将那尸体带进宫来。”

说罢，那嬷嬷便不理会她了，走到床榻前抱着那孩子，便打算离开。

就在此时，一直低着头的陆霍心，突然站了起来，原本应该捆绑着的双手，也挣脱了束缚，同时手上抓着一把匕首。

眼睛划过一抹狠光，便朝着那嬷嬷身上刺去。

那嬷嬷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她一下下往那嬷嬷心口刺去，和她当初杀死簌儿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带来短暂的亮光，将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上迸溅了几滴鲜血，映照的一清二楚。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一直到胳膊都有些发酸了，她这才停下来。

原本酣睡的婴儿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声洪亮，却也淹没在电闪雷鸣之间。

闻言，陆霍心原本毫无情绪的双眸，突然有些慌乱，连忙将孩子从地上抱起来，顾不得满手鲜血，轻声哄道。

“明儿不哭，娘亲在……”

翌日，程玄殊还躺在床榻上，在半梦半醒间，就听见有宫人从外面闯进来，惊慌失色地大声喊道。

“陛下，陛下！叛军已经到了京安城外！”

话音落下，程玄殊猛得睁开眼睛，看着那前来报信的宫人，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若说之前他还有翻身的余地，现在程逸之都已经到了京安城外，他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了。

那宫人哭着说道。“陛下，我们逃吧！京安城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