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且不说，书生之前见过四王爷一面，如今她也知道了九歌的身份，单是听到四王爷的声音，恐怕书生也就不敢造次了吧。

可是说白了，她相信九歌能把这件事私了得很好，而四王爷既然是过来给九歌兜底，自然是在最后关头才会出现。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是格外难堪，如果再被四王爷和她撞个正着，九歌也是个脸皮薄的，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只是书生的死皮赖脸已经出乎了众人的想象，坠儿本就担心越到最后事情越难收场，不料谁也没有预想到九歌会用这么一招来逼退书生。

千算万算，倒底还是和四王爷撞了个难怀。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书生确实该打，本来让四王爷揍上书生一拳，他再骂上书生几句，这事也就能就此翻篇。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就是九歌拦住了四王爷马上打向书生的拳头，而一时气节的四王爷，脸色铁青，别提要多难看。

“你别生气了，我一会就和你回馆驿，他一个书生，纵是不对，朝廷恩科在即，他如何受得了你那一拳？”四王爷心里有气，九歌看得比谁都清楚。

四王爷刚才的那一拳，方向分明朝着书生胸口打去。那力道下去，虽说不至于重伤，可是让书生伤筋动骨是一定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四王爷没有明说，可是现在，他很明显，已经动了不让书生参加朝廷恩科的念头。

在江南这一个月，四王爷一惯会以朝廷恩科为筹码，来要挟九歌和书生刻意保持距离，而她这一个月，除了早上唱上一出戏，都恨不得自己窝在屋里。

可是很多话，不但不能明说，甚至都不可以意会。

就好比她一直都想和书生自然的相处，可是情势所逼，她不得不刻意的去躲避书生，如果不是这样，就算是他明明可以及第，也会在四王爷的操纵下，让他一整年的努力与期许都付之东流。

毕竟四王爷如今已经是是朝廷的红人，再加上此次江南查访立下奇功，毫无疑问，四王爷会是此次恩科主考官的不二人选。

手握考生的生杀大权，虽说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可是才刚刚二十出头的书生意气风发，又怎么可能承受得了屡次的失败？

年岁渐长，不过几年，书生家室已成，养家糊口的压力，注定会让书生被迫放弃他的梦想。

红袖添香夜读书看似很美，可是书生和班主的经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教训。红袖添香久了，你极有可能忘却了心里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宏愿。

这也就是四王爷的残酷之处吧，明明知道书生科举在即，却偏偏一出手，就是朝着他的胸口打去，想要折了他的肋骨……

四王爷虽是朝廷红人，可是还不至于到了权倾朝野可以左右科举结果的地步，就算他真的想要为难书生，如果他的才华真的得到其他考官的赏识，四王爷迫于压力，恐怕也得给书生一个通过。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四王爷一直给她施加这么大的压力，她也还是没有和书生彻底挑明，然后将她们的联系断的干净利落。

可是现在，四王爷的举动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只要书生坐进了恩科的考场，那么，他就还有一丝考中进士的希望，可是如果书生因为受伤无法参加朝廷恩科，那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就彻底断绝了……

哪怕九歌嘴上依然是撒娇的语气，可是倒底也还是心下一凉。

她不敢想，如果不是她大着胆子拦下四王爷这一拳，他又是不是真的受得住四王爷结结实实的一拳……

四王爷没有做声，甚至是一个笑脸都没有给她，只是默默地进屋拿好了九歌的行李，走在了九歌和坠儿的前面。

没有人敢多做声，就是书生被九歌救下之后，也连说一句谢谢的机会也没有。

说实话，当时他还不以为意，如今这事出来，他整个人后背都冒出了冷汗，更别提事后还能从容地和九歌打一个招呼了……

没有狂风大浪，一月成角的九歌，就这样从戏楼里离去，除了书生，没有任何人再知道，她究竟又会去哪里……

到了馆驿，两个人也都不太说话，坠儿夹在中间，虽然无比难受，却也始终没有胆量给这两尊大佛圆场。

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十年之久，哪怕冷场，四王爷也丝毫不觉得尴尬，他也知道九歌的心病是什么。

“书生的是，你大可放心，进了皇宫，你记住你们就是陌生人了。”

四王爷知道，现在朝廷缺口如此之大，以书生的才气，应该也不难混上一个一官半职。也正是因此，他一开口便如此去说。

“我明白的，只是今天，书生也不知道怎么了，实在是难缠的厉害……”四王爷都已经给了台阶，也暗示她不会把这件事弄大，她自然是顺着四王爷的意思去说。

“他那是从小顺遂惯了，什么都能得到，五年不能科举便消沉了五年，如果不是你，那小子，这辈子也算是废了，而现在偏偏是你，他求而不得，怎么可能甘心？”

一语中的。

很多人大多如此，小事太过顺遂，大事却偏偏拿不起放不下。

不过话虽如此，私心里，他还是很佩服书生这股子劲头，想要得到，就竭尽全力。

同样是九歌，同样是爱，书生在她不需要他的时候的大胆追求看似愚不可及，却也总好过他在九歌最需要他的时候亲手把她推到了肖策的身边……

如果抛却他王爷的身份，他甚至都有些欣赏他身上这股子愣劲。

政治是一门相互妥协的艺术。可是却也离不开这一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执拗。

喜欢一个人，就勇敢去追求，哪怕是头破血流，遍体鳞伤，这样的性子，倒也是像极了肖策。

四王爷如此一说，九歌深以为然，一边吃着菜，一边点了点头。

简单几句话，之前的矛盾也就冰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