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皇亲国戚，是国公府的三代单传的世子，生来就继承了这个家族的荣耀，如此，他怎能背弃呢？

“呵呵，你这话好没道理，我喜欢你，跟我的身份家族有什么关系。”郭术笑道，他是低垂这眉眼看着她，眼中神色贪婪，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的。

“那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呢？娶了我？郭术，你应该清楚，我的母亲是已被灭国的楼兰公主，我的父亲是这无极门的门主，与你门不当户不对，你觉得你的家族会允许你娶了我吗？”拓跋恨瑶冷笑说道。

他们之间从未谈及这些世俗而现实的问题，如今若不是被气急了，拓跋恨瑶也不想如此。

“这个你放心，我的爷爷开明得很，我已经同他说起过你，你的身世他并不在意，只要是我喜欢，家里长辈都由我。”郭术笑着说道。

拓跋恨瑶不由得一愣，一时间，差点找不到话来回应他，此刻，她内心已是兵荒马乱，乱糟糟的心，已经不知何去何从。

“我身上的寒毒无药可解，我已命不久矣。”良久，她低着头，不肯让他再靠近。

郭术顿了顿，眼底忽的暗淡下来，那双温暖的眼睛仿佛被冻伤了一般，“那我也要娶你，不管你能活多久，我都要陪着你。”他沉声说道，神色很坚定。

他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宫里的御医，城里的名医，他都一一拜访过，可是都没有解寒毒的办法，那夜光杯已经毁了，而他也查清，有人故意在那夜光杯上动了手脚，女子的血属阴性，在他们用那夜光杯之前，有人故意将女人的血滴了进去，夜光杯是叶怀柔拿给她的，他只要找到叶怀柔，就能弄清楚是谁要害她。

“可是我不愿意！”拓跋恨瑶忽然情绪激动道，她看着他，面纱上的双眼里情绪万千。“我不愿意你可怜我，我也不愿意以这副残躯嫁给你，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越是这样，我就会越痛苦！”

客厅里变得很安静，郭术凝视着她，眼中再也没有笑意，只剩下深重的的悲伤与无奈。

“恨瑶，我不是可怜你，而是，我在求你可怜可怜我。”他站在她的面前，直直的望着她，声音沙哑沉缓的说道，“从那天，我回到客栈找不到你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这日子太难熬了，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日复一日，无止无休的明争暗斗，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我求求你，不要断了我的生路，不要把我推开。”郭术深深地皱着眉头，乞求道。

拓跋恨瑶此时却已经泣不成声，她转过身去，不肯再直面他。

“对不起，郭术，我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喜欢你了，你我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你不要那么当真。”拓跋恨瑶忍着心口的痛，冷静说道，“我不是因为别的原因离开你，而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她冷酷十分，也不肯再直面郭术，而言语中满是淡漠与疏离，让人难以相信，她说的不是真心话。

郭术眼底掠过几分惊讶的神色，她的话多少是有些伤人的，这样的话，给早已经心力憔悴的郭术浇了一盆冷水，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知道，你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才会这样说。”郭术苦笑说道，但依然温柔着。

“不，我没那么喜欢你，也不想跟你在一起，即便我的身子是健康的，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拓跋恨瑶再次转过身来看他，她已经擦干了眼泪，此时的她眼神决然，好像他们之间的种种，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她从没有真正的把郭术放在眼里似的。

郭术怔怔的看着她，嘴唇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送客。”拓跋恨瑶冷冷的扔下一句话，随后便转身走了，只留给郭术稍纵即逝的背影。

“郭公子，请吧。”门外的侍卫恭敬的进来请那失魂落魄的郭术离开，无极门很少招待外客，郭术是个例外。

那侍卫见郭术神色阴沉，本以为要打一架才能把这位贵客请走，但没想到，那郭术回过神后，一声不吭的，神情迷惘的走了。

拓跋恨瑶没能如约去找楚天盟的人会面，她在郭术离开后，终是抵挡不住心头的绞痛，吐了几口献鲜血之后，便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而在她找到风无南做交易之后没两天，宫里便出事了。

慕容惜的孩子没了，华阳宫真的变成了一座冷宫。

那日，燕灵秀照常亲自送饭，慕容惜也一如既往的吃着，可就到了晚上的时候，她腹部忽然阵阵绞痛难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的床榻便被献血染红，那即将成型的孩子，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没了。

司幽子夋扔下紫龙殿里正议事的诸多大臣，疯了一样的赶往华阳宫，可等他去到她的身边的时候，她看着就好像只剩一具尸体了一般，苍白的脸色毫无生机，那孩子就是她的生命，孩子没了，她的命也就结束了。

他看着床榻上破碎布偶一样的她，嘴中不住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他已经这么小心了，他们的孩子怎么还是保不住？

司幽子夋一遍又一遍的质问着自己，他慌张的看着床上的慕容惜，却惶恐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他害怕她醒不过来，也害怕她醒来。

他已经废了她的功夫，对她下了狠手，本期待着等孩子生下来，她终有一天会原谅他的，可是现在孩子没了，他该如何求得她的原谅？他这辈子该怎么面对她？

“对不起，对不起，惜儿，是朕不好——”司幽子夋六神无主的跪在她榻前，嘴中不住的说着，一旁的御医们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惊恐害怕的看着君王像个路边的乞丐一样胡乱自语。

“她没事，只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风无南轻声传达御医的话，此时也只有他敢站在司幽子夋的身边了。

“不，不，什么都没了，朕什么都没了，她不会原谅的，永远都不会——”一向沉静自如的司幽子夋，此时却像是疯癫了一样，他浑身颤抖不止，狼狈无助的说着。

风无南看着他，心情却暗自复杂。

如今的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司幽子夋了，他们出生入死多年，他一直尽心的帮着他夺回皇权，帮着他与司幽信争斗，可是现在到头来，事实却告诉他，这个他一直深信不疑的师弟，才是幕后的真凶，才是他真正的仇人，他这么多年的呕心沥血，原来都是被仇人给利用了。

想到这里，风无南便恨不得杀了他，而看到他此时这般痛不欲生，他心里就觉得痛快得很。

可是他毕竟是亲眼目睹司幽子夋这一路来的不易的，他目睹过他无数次的绝地求生，他不得不承认，司幽子夋的毅力是无人能比的，而他对慕容惜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这一刻，司幽子夋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凶徒，他只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罢了。

“她知道，你不会伤害这个孩子，这不是你的错。”风无南忍不住安慰他道，纵使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也好，他也不想在此刻趁人之危。

司幽子夋像个迷途的流浪儿似的，他跪伏在床榻便，双眼充满恐惧的看着慕容惜，时光好像回到了司幽信死的那个晚上。

他曾经利用她来做诱饵，让司幽信一步步的走进圈套，在生死一刻，他又将她当做人质来威胁司幽信，最后他终于如愿了，司幽信死了，他终于当上真正的皇帝了，可是她的心也死了，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他们早就走到了尽头，而如今孩子又没了，他才意识到，原来老天之所以让这个孩子存在，只不过是让他心存妄想，让他苟延残喘的多活了几个月。

“她一定会认为，是我害了的，她现在已经不再信任我了，她不会再相信我说的任何一句话了——”司幽子夋颤抖着说道，他苦心经营的壁垒在一瞬间崩塌，他小心翼翼，多方权衡才维持下来的感情，也随着这个孩子的离去而灰飞烟灭了，此时的，已经痛不欲生。

“既然这样痛苦，那就放了她吧，让她离开这座她不喜欢的皇城。”风无南不知道是有预谋的，还是由衷真切的，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这话一出，司幽子夋却怔然呆滞的看向他，眼中逐渐凝起了几分冷光。“不，朕绝不允许她离开，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朕的身边。”他沉着嗓音，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样子，只剩癫狂二字。

风无南无言以对，他是皱着眉头，看着那死了一般的慕容惜，心中却想起拓跋恨瑶说的话——慕容原留下的那本足以当做证据的簿子，兴许真的只有慕容惜能够找到。

可是如今她这个样子，就算那册子真的存在，她又怎么能拿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