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酒杯悄然浮在空中，老者收回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的思考，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之中，竟然存在这样一个空白区域，自己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原来两个对立的状态，竟然还有这样的联系？直到罗强今天指出。

如果说，他刚才只是对罗强有些感兴趣，并没有抱什么希望的话，现在的他，对于罗强，却有了更加热切的期待，随手将眼前的酒杯收起，他探出身子，满脸期待的问道：“那你觉得，整个圣地的情况如何？是否符合人性？”

罗强不知道，自己随口的诉说，会对老者带来怎样的影响，刚才甜涩的美酒，让他陷入到微醺状态中，却又不愿就此浪费，精神也微微高涨起来，有些朦胧的笑道：“说不上什么符不符合的，感觉更像是在刻意和外面的世界相反，可根子上还是想似。”

老者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点头道：“怎么说？”

“刚看到那些村子的时候，我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的确是血腥、癫狂。”罗强回想着之前的见闻，说道：“可现在想来，那里更多还是为你们提供鲜血和灵魂而已，那些残忍的仪式，只是那些村民在无望的生活中，发展出的某种解脱方式而已。”

“他们会在心里觉得，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肯定是神明的意愿，所以才虚构出了一个血神的名号。”罗强笑着问道：“可你们从来没有说过，有血神的存在吧。”

对于周围村落的情况，老者其实算不得太熟悉，从小的时候，他便展现出了强悍的修行天赋，早早进入圣物塔修行，之后境界高深之后，更是不会接触那些疯魔的村民，却也明白，罗强说的有些道理，便认同的点点头，等待着对方进一步的说明。

随口将杯中红酒喝完，罗强摆手道：“你们当时肯定是觉得，只要将那些礼法尽数打碎，然后放大人们的欲望，尤其是心中恶的一面，便算是符合魔的行径，可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刻意走向相反的方向，却不知道，人的内心是复杂的，是神魔同体的。”

“神魔同体？嗯！”老者有些明白了罗强的想法，顺着这个思路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样一来，虽然魔的一面被发扬了，可神的一方面却被压制了？”

“不不不！”罗强伸出指头摇动起来，笑道：“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神魔同体，并不是神和魔同时存在于人的身体内，而是神和魔是相对应的，就好像刚才所说，面对打得过的，就想着杀戮抢夺，这是魔，也会爱抚、心疼，这是同时出现的。”

“若是打不过也是这般，慨然赴死是至善之举，可更多人还是只能懦弱退缩，或者背后使阴的，这就是所谓的魔吧，不管是哪一种，都只是你的选择而已，可那也只算是一次，并不代表他永远会如此选择，下一次，说不定他就会倾向于另一方面，所以人是矛盾的。”

说到这里，罗强已经有些激动，同样盯着老者的双眸说道：“你问我哪一种更符合人性？我觉得这两种，都不符合人性，都在压抑人性，可这才是必须的，人性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可我们却需要生活在一起，不压抑，怎么相处？”

指了指周围，罗强笑道：“不管那些残忍杀戮多么残忍，不过是某些外在的表现而已，只要你们想要集中在一起生活，就需要相似的要求，就好像这里，和外面那些大宗派，已经没什么差别了，只是更加残忍了些而已。”

老者完全没想到，到了最后，罗强竟然会转移到整个圣地的组织上，而且是从根本上，将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东西，给彻底打碎，的确，若是抹去那些凶残的行为之后，整个架构还是秩序的，也只有秩序，才能形成一个稳定的结构，来维持自身的存续。

彻底的混乱，只能是作为个体存在，不管是生存还是死亡，都能够完全由自己来决定，可一个集体，就必须要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若是不能照顾，那就会出现大量的死亡，或者结构的分崩离析，不管是哪一种，到最后只会让组织走向消亡。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到最后，老者脸上才露出苦涩神情，神色低沉的摇头道：“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罗强没有理他，自己拿起酒瓶，开始继续细品各种美酒。

反倒是一旁的孙飞白，看到两人的争论告一段落，便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简，递给了老者，刚准备说话，老者已经将其拿在手中，让孙飞白完全没有办法反抗，灵识一扫，便将其扔了回去，点头道：“我知道他的意思了，等到魔门大会的时候，我会将这个提议说出来，让大家讨论的。”

经过了刚才的讨论，他的兴致明显不高，也不想继续谈话，直接摆手道：“你们去休息吧。”连客气一下都没有，随着大门敞开，灵空已经走了进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孙飞白有些失望，自己之前想的很多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对方便已经想要结束谈话了，作为从皇城中长大之人，他对于察言观色还是有着足够的能力的，知道强行说下去，只会带来反效果，便只能行礼之后退去。

罗强到没有这么多顾忌，也不管眼前这人的地位如何，已经悄然拿起两瓶酒，藏在了身后，准备进到房间之后，好好品尝一番，只是在场之人，都是先天高手，他的这点小动作，根本就瞒不住任何人。

凌空的神情一冷，已经用冰冷的目光看向罗强，没想到，在会长面前，这人也敢如此无礼，简直罪该万死，就算是孙飞白，也微微翻了个白眼，难道没喝过酒吗？还要在这里做这样的行为。

反倒是老者的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在手中灵器上一抹，拿出一个最普通的乾坤袋，随手扔给了罗强，笑道：“这里面是我从各地带回来的一些美酒，若是想品尝的话，回去慢慢来，还有点小礼物，就算是感谢你的这番话，我还是受益匪浅的。”

这话一出，不管是孙飞白还是灵空，看向罗强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俩可都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颇为和蔼的老人，到底是怎样可怕的高手，不仅自身境界高，在整个魔门中，都是拥有崇高地位之人，能够让他说出受益匪浅四个字的，怎么也不应该落在，罗强这等刚刚进入先天之人的头上啊。

可既然他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就只能听着，而且必须承认他是对的，甚至连孙飞白，心中都有些羡慕，刚才他也坐在旁边，可对于两人的对话，还是有种听明白却不理解的感觉，可显然，这些话对老者的触动还是很大的。

罗强到不在乎这些，随手接过之后，本想着放进自己的银章之中，却发现两者竟然有所冲突，无法放入，看来不同的空间法器，是没有办法彼此存放的，否则，其中的规则就会被彻底损坏，其中存放之物，也会彻底意识在慢慢空间之中，再难寻回。

灵识在其中一扫而过，看着其中大小不一的酒坛，罗强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摆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将其放进了怀里，丝毫也没有客气的想法，让一旁的灵空，越发有种将他打死的冲动，这是什么态度？不应该跪地行礼，才能表达自己的感谢吗？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等他们离开之后，房门自行关闭，面对空荡荡的环境，老者的脸上才露出苦涩神情，幽幽说道：“原来，都是这般拙劣啊。”总以为有些杀戮仪式，彼此对血肉杀伐的冲动，会建立一个地上魔国，可现在看来，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尤其是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自认为非常棒的想法，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息也开始迅速闪动，显然，心中设想的改变，对于他体内的构建，都有着相应的影响，这个过程中，自然会有些更改，可至少短时间内，是别想再提升了。

走出去的灵空，其实对于罗强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非常的好奇，毕竟是得到了老者亲自认证的好，自然是真的好，只是碍于脸面，一直送到房间后，他都没好意思开口，只能有些郁闷的悄然离开。

至于老仆，刚才在路上，他也询问了一下，可孙飞白本就没有听太懂，很多话都不记得具体内容，再转述之下，更是有大量的内容发生了变化，让老仆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房间也不算小，住下他们三人，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中间还有一个不小的会客室，虽然整个风格，都偏向于简单直接，所以用原木制作的桌椅，便平添了一份粗野感觉。

看着罗强拿出酒瓶，一副要好好品尝一番的模样，孙飞白笑道：“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只要等着对方得出结论之后，我们便可以回去复命了，现在看来，还是很顺利的。”

罗强随口喝了点酒之后，便将它们尽数收了起来，说到底，他更是喜欢的只是尝鲜，而不是嗜酒，既然说到正事，他自然有自己的态度，真气在体内游走，将大多数的酒精排解。

恢复了清醒之后，他才说道：“困难的，还在后面，你应该与另外五宗接触一下，威逼利诱一番，才能保证，这一次商讨，我们有更大的机会，顺利完成你的任务。”

孙飞白自然知道这样的道理，可对于魔门，他的了解实在是有限，更是从来没有和魔门弟子接触过，该如何威逼利诱？就连最基本的传递信息，都没有人能代劳，只能是无奈的待在房间中，等待最终的结果。

就在两人稍作讨论，却发现情况艰难时，门口却突然响起三声敲门，一个洒然的男子声音，在门外响起：“听说罗兄就住在这里，若是在的话，能不能开门一晤？”显得颇为有礼。